第十三章 年宵前的腊香稠

冬至过了没几日,巷子里的年味就浓了。晚香居的屋檐下,林砚秋刚钉好两根木杆,李大爷就扛着半扇腊肉坯走过来,肉皮上还沾着新鲜的血水,带着淡淡的肉香。

“丫头,这是后山养的土猪肉,肥瘦刚好,按你外婆的法子腌,过年吃最香。”李大爷把肉坯放在案板上,从兜里掏出个纸包,里面是炒香的盐和花椒,“你外婆以前总说,腌肉得用‘老盐’,加花椒炒出香,抹匀了腌三天,再挂起来吹,肉才不腥,油润得很。”

林砚秋点点头,跟着李大爷的样子,把炒得温热的盐椒料均匀抹在肉坯上——指尖触到紧实的肉,想起小时候看外婆腌肉,她总在一旁递盐,外婆说“盐要抹到每道纹路里,像把心意揉进日子里”。抹完肉,她把肉坯放进陶缸,压上块青石板,“得让盐味慢慢渗进去,急不得”。

刚盖好缸盖,张妈就拎着两串鱼干过来,鱼干晒得半干,透着海腥气的鲜。“前儿托人从海边带的鲅鱼,晒了三天,炖萝卜、蒸着吃都好。”张妈帮着把鱼干挂在屋檐下的木杆上,和腊肉并排晃着,风一吹,腊香混着鱼鲜,飘得满巷都是。小宇跟在后面,踮着脚想摸鱼干,被张妈笑着拍了下手:“别碰,晒透了才好吃,等过年给你蒸一条。”

午后苏然来了,手里拎着个藤筐,里面是山里的核桃、板栗,还有一小束刚剪的腊梅。“核桃是炒过的,剥着吃方便;腊梅插在水里,能开到来年正月,添点年气。”他把腊梅插进窗边的瓷瓶里,嫩黄的花瓣映着木窗,屋里顿时亮堂了几分。林砚秋看着腊梅,忽然想起外婆曾用腊梅花瓣泡过酒,说“过年喝两口,暖身”,便笑着问苏然:“下次去山里,能不能再帮我摘点腊梅?”

“没问题。”苏然应着,瞥见案板上的面粉,“要不要做些糖糕?过年街坊来拜年,能当点心。”林砚秋眼睛一亮,找出红糖和芝麻,和苏然一起揉面——她揉面,苏然撒芝麻,面团揉得光滑,擀成厚片,切成菱形,放进烤箱里烤。没一会儿,糖糕的甜香就飘了出来,金黄的糕体上沾着芝麻,咬一口脆甜,带着面香。

傍晚陈老师拄着拐杖来,手里捧着红纸和毛笔,要给晚香居写春联。“今年写‘腊味满庭香,年声盈巷暖’,配你家的年味正好。”陈老师蘸着墨,笔锋落下,红纸上映出黑亮的字迹,小宇凑在旁边,拿着小毛笔在废纸上画,画得歪歪扭扭的“福”字,惹得大家都笑。

林砚秋把刚烤好的糖糕递给陈老师,又盛了碗腊肉萝卜汤——萝卜炖得软绵,吸满了腊肉的油香,汤里飘着葱花。陈老师喝了口汤,咬了口糖糕,点头道:“这汤暖,糕甜,看着屋檐下的腊肉鱼干,就像回到了几十年前,你外婆在时的光景。”

天渐渐暗了,巷子里的灯亮了起来。林砚秋站在门口,看着屋檐下挂着的腊肉、鱼干,瓷瓶里的腊梅开得正好,陈老师写的春联晾在廊下,苏然正帮着小宇把画好的“福”字贴在窗上。风里的腊香、糖糕香、墨香混在一起,暖得让人心里发甜。

她忽然懂了,外婆当年执着于腌腊、做糖糕,不是为了多好吃的年味,是想让街坊们凑在一起,把日子里的细碎牵挂,变成屋檐下的腊香、手里的糖糕、纸上的春联——这样的年,才够暖,才够甜,才是老街该有的滋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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