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初霜里的腊香暖
江南的初霜总来得悄无声息。清晨林砚秋推开晚香居的门,青石板路上覆着层薄白,巷口李大爷家的屋檐下,已挂起了串串腊香肠——深红油亮的肠衣裹着肥瘦相间的肉,风一吹,腊香混着霜气飘过来,像在提醒日子近了年关。
“丫头,刚灌的香肠,给你留了两串!”李大爷拎着油纸包走过来,指了指香肠,“用的是后腿肉,加了点花椒,蒸着吃最香,配你家老面绝了。”林砚秋刚接过来,张妈的声音又从巷尾传来,她手里捧着个竹篮,里面是切成块的白年糕,冒着淡淡的米香。
“前儿用新糯米打的年糕,软乎,煮在汤里不烂。”张妈把篮子塞进她手里,絮絮叨叨,“小宇昨儿还说,想你煮的年糕汤,说比城里买的好吃。”
林砚秋笑着应下,转身进了屋。她先把腊香肠放进蒸锅,用中火慢慢蒸——外婆曾说,腊味急不得,得让蒸汽把油脂焐透,肉才不柴,香才透。蒸香肠的间隙,她把年糕切成半指厚的片,泡在温水里;又从菜篮里拿出根白萝卜,去皮切成滚刀块,放进沸腾的老汤底里,小火慢炖——冬天的萝卜赛人参,炖透了清甜,还能衬得腊味不腻。
香肠蒸好时,屋里已飘满腊香。她把香肠切成薄片,油亮亮的肉片里渗着晶莹的油花;此时萝卜也炖得软绵,老汤底里浸满了萝卜的清甜。她取了块醒好的老面,擀成薄薄的面片,下锅煮到浮起,捞进白瓷碗里,先舀一勺炖透的萝卜和老汤底,再铺几片腊香肠,最后摆上两块煮软的年糕。
“林阿姨!”门帘被掀开,小宇穿着厚厚的棉袄跑进来,张妈跟在后面,“刚说想年糕汤,就闻着香味了。”小宇捧着碗,先夹了块年糕——软糯的年糕裹着腊香汤,咬下去满是米甜;又喝了口汤,萝卜的清润刚好中和了腊味的油,眼睛立刻亮了:“比上次还好吃!”
张妈看着孙子大口吃的模样,笑着对林砚秋说:“还是你会搭,年糕软、香肠香,汤里加了萝卜,连我这牙口不好的都爱吃。”正说着,苏然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布兜,里面是刚从乡下收的冬笋:“听说李大爷给你送了腊香肠,冬笋配腊味最鲜,给你添点料。”
林砚秋眼前一亮。她把冬笋剥去硬壳,切成薄片,在沸水里焯去涩味,放进老汤底里和萝卜一起炖。没一会儿,冬笋的鲜就渗进了汤里——腊香、笋鲜、萝卜甜,混着老汤底的醇厚,屋里的香气更浓了。她给苏然盛了碗,苏然喝了口汤,点头道:“腊味的咸、冬笋的鲜,全融在汤里了,冬天喝着浑身暖。”
午后霜慢慢化了,巷子里的人多了起来。老街坊们路过晚香居,都被屋里的香气勾住,进来要碗腊味年糕面片汤。李大爷也来了,喝着汤,看着满屋子的人,笑着说:“还是丫头懂咱们老街的味,这腊香、米甜,一吃就想起小时候过年的光景。”
林砚秋坐在灶台边,看着砂锅里咕嘟的老汤底,萝卜在汤里轻轻晃,腊香肠的油花浮在表面,冬笋片透着嫩白。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巷口的腊香,却没让人觉得冷——原来这冬天的暖,从来不是靠炭火,是街坊递来的香肠、送来的年糕,是老汤底里熬着的时令鲜,是每个人嘴里的一句“好吃”,把霜气都熬成了心里的甜。
她忽然想起外婆说的“腊味要等霜打,才够香”,就像日子,得慢慢熬,把细碎的牵挂、寻常的陪伴都炖进去,才会有让人记挂的暖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