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面与面的较劲

入夏后，巷尾开了家新面馆，叫"快味轩"。老板是个年轻人，姓张，据说是从大城市回来的，店里卖的是"网红爆款面"，什么芝士培根面、小龙虾拌面，噱头十足。

快味轩一开张，就抢走了晚香居不少生意。尤其是年轻人，觉得晚香居的面太"老派"，不如快味轩的新奇。

这天，林砚秋正在揉面，听见外面传来争吵声。出去一看，是王伯和张老板在吵架。

"你这面里加的什么东西？一股子怪味！"王伯气得发抖，手里拿着一碗吃了一半的小龙虾拌面。

张老板年轻气盛，也不相让："老人家，这是新式口味，你不懂！现在年轻人就爱吃这个！"

"吃的东西，讲究的是本味！"王伯指着晚香居的招牌，"你看人家晚香居，几十年如一日，那汤那面，都是实在东西！"

张老板瞥了眼晚香居，撇撇嘴："都什么年代了，还守着老一套？再不改，迟早关门！"

林砚秋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这些天，她也在犹豫，是不是该学快味轩，加些新奇的口味？

张妈看出了她的心思，把她拉到灶间："秋丫头，别听外人瞎咧咧。做面和唱戏一样，得有自己的调门。你外婆当年，也有人劝她加些时髦的料，她不听，说'晚香居的面，要的就是那份素净'。"

"可是，年轻人都不爱吃阳春面了。"林砚秋有些沮丧。

"那是他们还没尝到好东西。"张妈往锅里添了些水，"你想想，夏天天热，人胃口差，咱们能不能做些清爽的面？"

林砚秋眼睛一亮。她想起外婆做过的"三虾面"。三虾面是江南夏令的极品，用的是新鲜的河虾，取虾仁、虾脑、虾子，合称"三虾"，炒香后浇在面上，鲜得能掉眉毛。

"对！做三虾面！"林砚秋兴奋地说。

做三虾面是个细致活。得清晨去河边挑活蹦乱跳的河虾，回来后一个个剥壳取仁，用清水淘洗干净，再用布吸干水分。虾脑要在虾头上轻轻挤出，虾子则要把虾籽从虾腹里刮出来，用清水漂去杂质。

"虾仁要用猪油煸炒，加少许黄酒去腥，炒到变色就行，不能老。"张妈指导着林砚秋，"虾脑和虾子要一起炒，加些高汤，熬成浓稠的虾酱。"

煮好的细面捞进碗里，浇上滚烫的高汤，再把炒好的三虾浇在上面，撒上葱花。一碗三虾面，虾仁洁白，虾脑鲜红，虾子金黄，汤色清亮，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林砚秋把第一碗三虾面端给王伯。王伯尝了一口，眼睛瞪得溜圆："鲜！真鲜！比那什么小龙虾拌面好吃多了！"

消息很快传开，老主顾们都来尝鲜，连一些年轻人也被吸引过来。"这面看着就清爽，夏天吃正好。""一个穿汉服的小姑娘拍了照片发朋友圈，配文："藏在巷子里的夏日限定，三虾面绝了！"

快味轩的生意渐渐冷清了。张老板来找林砚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林老板，我服了。还是你们的面有味道。"

林砚秋笑了笑："张老板，其实做面没有新旧之分，只要用心做，都能做出好味道。"

张老板点点头："我打算改改菜单，也做点实在的面。"

看着快味轩重新调整的菜单，林砚秋忽然明白，传统不是守旧，创新也不是猎奇。真正的美食，是在尊重本味的基础上，顺应时节，迎合人心，就像晚香居的面，在江南的烟火里，慢慢熬出自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