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雪眠城
的感知。
“妖气？”李红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秦阳身后躲了躲，“那我们还进去吗？”
秦阳看了一眼紧闭的城门，又看了看李雪凝重的神色，沉声道：“既已至此，总得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这城里的百姓，怕是遭遇了不测。”
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进城一探究竟。秦阳上前，用力推开了沉重的城门，“吱呀”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城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进城之后，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他们心惊。街道两旁的店铺门窗紧闭，偶尔能看到趴在柜台上的掌柜，或是倒在路边的行人，他们都保持着生前的姿态，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仿佛只是睡着了。
“他们还有气息。”李雪上前探了探一个小贩的鼻息，松了口气，“只是陷入了深度昏迷，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心神。”
“是幻术。”秦阳肯定地说，“而且是大范围的幻术，能做到这一点的，绝非等闲之辈。”
三人小心翼翼地在城里穿行，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越往城中心走，那股幻术的气息就越发浓郁，空气也越发寒冷。
“这幻术的源头，似乎在那边。”李雪指着长安城的中心地带，那里是权贵聚集之地，欧阳府就坐落于此。
他们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来到了欧阳府门前。府门紧闭，朱红色的大门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显得有些萧索。秦阳上前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直接进去吧。”李雪说道。
秦阳点了点头，运起内力，轻轻一推，府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府内的景象与外面并无二致，假山、池塘都被冰雪覆盖，几个丫鬟小厮倒在雪地里，睡得深沉。三人穿过前院，来到中院，正准备往后院走去，却被一阵微弱的光亮吸引。
那光亮来自后院的一间厢房，在一片雪白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突兀。
“里面有人！”李红低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三人对视一眼，放轻脚步，慢慢靠近那间厢房。厢房的窗户虚掩着，透过窗缝，他们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房间里暖意融融，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判若两个世界。一个女子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正是欧阳雪。而床边，坐着一个青衫男子，正低头凝视着她，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是他！”李雪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这幻术的气息，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秦阳也认出了那个男子，虽然他此刻面色温和，但眉宇间的轮廓，与他们之前在边境偶然见过的那位暮家公子，有几分相似。只是那时的他，满身戾气，与眼前的温柔模样判若两人。
“他在对这位姑娘做什么？”李红不解地问。
“他在用幻术，给她编织一个美梦。”李雪沉声道，“而这座城的人，都是这场幻术的牺牲品。”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男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直直地看向窗外。
“谁在外面？”暮云天的声音冰冷，与刚才的温柔判若两人。
秦阳知道再也藏不住了，索性推开门，走了进去。李雪和李红也跟在他身后，站在了房间中央。
“阁下是谁？为何要用幻术困住全城的人？”秦阳开门见山地质问道。
暮云天缓缓站起身，挡在床边，将欧阳雪护在身后。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闯入我的地方？”
“你的地方？”李雪冷笑一声，“这长安城是天下人的长安，不是你施展幻术的地方！你这样做，可知会害了多少人？”
“我害他们？”暮云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声笑了起来，笑声里却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悲凉，“我只是想让她过得开心一点，这也有错吗？”
他看向床上的欧阳雪，眼神又变得温柔起来：“她救了我，我想报答她。可我……我配不上她。我只能用这种方式，留在她身边。”
“用这种方式？”秦阳皱起眉头，“你这不是报恩，是囚禁！你可知她在梦里有多痛苦？你可知她的父母，还在雪地里沉睡？”
提到父母，欧阳雪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在梦中听到了什么。
暮云天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不准你提他们！不准你破坏我的梦！”
他周身的寒气骤然变得浓郁，房间里的温度瞬间下降，墙壁上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花。
“冥顽不灵！”李雪低喝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咒，“今日，我就要破了你的幻术，让所有人都醒过来！”
“休想！”暮云天怒喝一声，双手结印，房间里的景象开始扭曲，原本温暖的闺房，瞬间变成了一片冰天雪地，无数冰锥从四面八方射向秦阳三人。
秦阳早有准备，抽出腰间的长剑，运起内力，在身前划出一道剑气，将冰锥尽数挡开。李红也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警惕地防备着。
李雪则趁此机会，将符咒往空中一抛，口中念念有词。符咒在空中燃起一团火焰，发出耀眼的光芒，瞬间驱散了周围的寒气。
“破！”李雪一声厉喝，火焰化作一道光柱，直冲暮云天而去。
暮云天脸色大变，他没想到李雪的法术如此厉害。他想要躲避，却又舍不得离开床边的欧阳雪，只能硬生生受了这一击。
“噗——”暮云天喷出一口鲜血，脸色变得苍白如纸。他周身的幻术气息瞬间紊乱，房间里的景象开始剧烈晃动，像是随时都会崩塌。
床上的欧阳雪也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眉头紧紧皱起，像是在做一场痛苦的噩梦。
“雪儿！”暮云天不顾自己的伤势，冲到床边，紧紧握住欧阳雪的手，“别怕，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可他的力量已经大不如前，幻术正在一点点破碎。窗外的冰雪开始融化，阳光透过云层，照进了房间里，落在欧阳雪的脸上。
欧阳雪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了眼前的暮云天，看到了他嘴角的血迹，看到了他眼中的痛苦和不舍。她也看到了秦阳三人，看到了房间里的狼藉，看到了窗外正在融化的冰雪。
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像是潮水一样涌入脑海——盛夏的大雪，沉睡的父母，空无一人的街道……还有眼前这个男人，他不告而别，然后用一场美梦，将她牢牢困住。
“暮云天……”欧阳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失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对吗？”
暮云天看着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他再也瞒不下去了。
第五章 真相泣血，尘缘尽断
真相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所有的甜蜜与伪装，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现实。
欧阳雪怔怔地看着暮云天，眼中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她想起了幻境里的恩爱缠绵，想起了他温柔的低语，想起了自己曾以为的幸福。原来，那不过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一场用全城人的沉睡换来的虚假梦境。
“为什么？”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痛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暮云天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绝望：“我……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哥哥。”
他缓缓道出了那个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暮云天出身将门，他的哥哥正是大名鼎鼎的镇国将军暮云昭。兄弟俩感情深厚，一同在军中效力，并肩作战。可在一次与蛮族的激战中，他因为一时疏忽，误判了军情，导致哥哥陷入重围，最终战死沙场。
“是我杀了他……是我亲手害死了我哥哥……”暮云天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我对不起暮家，对不起死去的哥哥。我逃了出来，心如死灰，只想一死了之。”
就在他万念俱灰，浑身是伤地蜷缩在长安街角时，欧阳雪救了他。
“是你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他抬起头，看着欧阳雪，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你的善良，像一道光照亮了我黑暗的世界。我想报答你，想留在你身边，可我知道，我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你。我害死了自己的亲哥哥，手上沾满了鲜血，我……”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泪水从眼角滑落。
“我不敢告诉你真相，我怕你会厌恶我，会离开我。我只能用幻术，编织一个美梦，让你留在我身边，让你以为我们是恩爱的夫妻。我甚至……甚至自私地让全城的人都沉睡，只为了不让任何人打扰我们……”
原来，那场盛夏的大雪，是他用自身的寒气凝结而成，用来维持幻术的结界。那些沉睡的人们，都是他幻术的牺牲品。他以为这样就能留住幸福，却不知这早已偏离了报恩的初衷，变成了偏执的占有。
欧阳雪静静地听着，心像是被揉碎了一样疼。她同情他的遭遇，却无法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你可知，你的‘爱’，给我带来了多大的痛苦？”她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失望，“你可知，我父母还在雪地里沉睡，他们可能会因为你的幻术，再也醒不过来？”
暮云天的脸色变得惨白，他从未想过这些。他只想着要留住她，却忽略了她的感受，忽略了其他人的生命。
“对不起……对不起……”他不停地道歉，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秦阳上前一步，沉声道：“你的幻术已经被破，长安城的冰雪正在融化，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醒过来。你该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暮云天没有反抗，他只是深深地看着欧阳雪，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和悔恨：“雪儿，我知道我错了，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是冰雪一样，正在一点点消融。幻术被破，他的力量也耗尽了，即将灰飞烟灭。
“暮云天！”欧阳雪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有恨，有怨，却也有一丝说不清的留恋。
暮云天最后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好好爱你……”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支玉簪，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是他当初离开时，留给欧阳雪的那支。
欧阳雪弯腰捡起玉簪，握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许多。
没过多久，长安城的冰雪彻底融化，阳光洒满了大地，温暖而明亮。那些沉睡的人们陆续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对刚才的一切浑然不觉，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欧阳雪的父母也醒了过来，看到女儿安然无恙，喜极而泣。
“雪儿，你没事吧？我们好像睡了很久。”母亲拉着她的手，关切地问。
欧阳雪摇了摇头，笑着说：“我没事，爹娘，让你们担心了。”
她没有告诉父母关于幻术的一切，也没有告诉他们关于暮云天的事。有些伤痛，只适合埋在心底。
秦阳、李雪、李红三人见长安城恢复了正常，便告辞离去。临走前，李雪看着欧阳雪，轻声说：“姑娘，执念不是爱，放手才是真正的成全。你能明白这一点，是好事。”
欧阳雪点了点头，她已经明白了。
日子渐渐恢复了平静，长安城又变回了那个繁花似锦、热闹非凡的样子。欧阳雪依旧是那个善良的欧阳府小姐，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经历过风雨的沉静。
她偶尔还是会想起暮云天，想起那场短暂而虚幻的美梦，想起他最后的眼神。她不恨他了，也不怨他了，只是为他感到惋惜。
他用一种错误的方式，表达了他的爱，最终却亲手毁掉了一切。
欧阳雪将那支玉簪妥善地收好，放在了梳妆盒的最深处。那是一段尘封的记忆，也是一个深刻的教训。
她明白了，真正的爱，不是占有，不是束缚，而是尊重，是放手，是让对方自由地活在阳光下，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而那些因为固执和占有而产生的爱恨情仇，终究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梦醒之后，只剩一地尘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