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劫
看他笨拙的样子，偶尔会笑出声。那笑容像春日的阳光，暖得李玉心里发颤。可他每次想开口说“喜欢”，都觉得喉咙发紧——他怕这喜欢里藏着算计，怕玄华的咒语，更怕自己根本没资格。
三个月的期限越来越近，李玉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他开始咳嗽，晚上常常咳得睡不着；头发也白了些，眼角的皱纹深了，看起来像个四十多岁的人。美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每天给他熬药，却总不见好。
“李玉，你到底怎么了？”美玉拿着药碗，眼圈红红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玉摇摇头，想笑，嘴角却扯不动：“老毛病了，过阵子就好。”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玄华说得对，他想活下去，想正大光明地对美玉好。他找到玄华，说：“我答应你。”
玄华递给她一枚同心结：“把这个给她，她就会对你动心。”
李玉接过同心结，红绳编的，上面坠着颗小小的琉璃珠，在阳光下闪着七彩的光。“这是……幻术？”
“是，也不是。”玄华道，“它能放大她对你的好感，但前提是，她心里本来就有你。”
李玉的心猛地一跳。她心里……本来就有我？
他拿着同心结回到聚鲜楼，美玉正在账房里算账。夕阳透过窗棂照进来，给她的侧脸镀上了层金边，碎发贴在脸颊上，柔和得像幅画。
“美玉。”李玉走过去，声音有些抖。
美玉抬头，看到他手里的同心结，愣了一下：“这是……”
“给你的。”李玉把同心结递过去，“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只是个厨子，没读过书，也没钱……”
“你别说了。”美玉打断他，接过同心结，轻轻摩挲着，“这个，我收下。”
李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那天晚上，美玉主动约李玉在聚鲜楼的后院见面。她穿着件粉色的襦裙，手里拿着那枚同心结，月光洒在她身上，美得像梦。
“李玉，”美玉的声音很轻，“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了。”
李玉的心跳得飞快，等着她的下文。
“三年前，玄华给我的那串幻影羊肉，我梦见的不是我娘。”美玉的脸红红的，“是你。那时候你在后厨帮我捡掉在地上的账本，手指被碎瓷片划破了，却还笑着说没事。”
李玉愣住了，记忆一下子回到三年前——那天美玉算错了账，急得快哭了，他笨手笨脚地安慰，确实被瓷片划了手。他以为她早忘了，没想到……
“后来景然回来，我试着接受他，可总想起你。”美玉的眼泪掉了下来，滴在同心结上，“我知道他不好，可我不敢告诉你我的心思，我怕你觉得我随便，怕你……看不上我。”
李玉再也忍不住，冲过去抱住她：“我没有！我从来没有！”
怀里的人很软，带着淡淡的药香。李玉的眼泪掉在她的发顶，烫得像火。
“美玉，”他抬起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喜欢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愿意……”
“我愿意。”美玉打断他，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嘴角，“李玉，我爱你。”
话音刚落，李玉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低头，只见那枚同心结的琉璃珠碎了，一道金光从里面窜出来，钻进他的身体里。他的咳嗽停了，头发慢慢变黑，皱纹也淡了——玄华的咒语解了，他的寿命回来了。
远处的巷口，玄华站在月光下，看着相拥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身上的玄色锦袍渐渐变得透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夜色里。原来他不是人，是西域的一缕执念，因百年前没能得到心爱之人的真心而滞留人间，如今看到李玉和美玉的坦诚，终于得以解脱。
五、雪落归尘
景然最终被判了流放，抄家时搜出不少他和白雪来往的书信，字里行间全是对前程的算计，没有半分真心。白雪也被尚书府赶了出来，据说回了老家，再也没露面。
李玉和美玉的婚事办得很简单，请了聚鲜楼的伙计和几个街坊，在酒楼里摆了几桌。李玉穿着新做的青布衫，美玉穿着红裙，两人站在门口迎客，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婚后的日子很平淡，却很踏实。李玉还是聚鲜楼的厨子，只是掌柜的把后厨交给了他管；美玉依旧管账，只是账本上多了“李玉”的名字。每天打烊后，两人会在后院的玉兰树下坐着，李玉给她讲后厨的趣事，美玉给他缝补衣服，月光洒下来，安静得像首诗。
有天晚上，美玉突然问：“李玉，你说玄华真的消失了吗？”
李玉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很暖：“应该是吧。他得到了他想要的。”
“他想要什么？”
“真心。”李玉说，“不管是你的，还是我的，只要是真的，就能解他的咒。”
美玉靠在他肩上：“那我们要一直真心对彼此，好不好？”
“好。”
那年冬天，江南又下了场雪。李玉和美玉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雪人戴着李玉的帽子，围着美玉的围巾，看起来傻乎乎的。
“你看，像不像玄华？”美玉指着雪人的脸。
李玉笑了：“不像，玄华没这么憨。”
两人看着雪人，突然都不说话了。其实他们都知道，玄华从未离开，他化作了风，化作了雪，化作了聚鲜楼飘出的肉香，守着这世间最珍贵的真心。
幻影羊肉的香气偶尔还会在巷子里飘起，只是再也没人见过玄华。有人说，那是玄华在祝福有情人；也有人说，那是在提醒世人，真心从不是幻影，只要你敢说出口，敢付真心，它就会永远存在。
李玉给美玉夹了块刚烤好的羊肉，是真的羊肉，带着烟火气：“尝尝，比幻影羊肉好吃吧？”
美玉咬了一口，点点头，眼里的笑像融化的雪水，甜得人心里发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