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惊尘

——他从玄音那里拿到了真品。将玉佩拼在一起,对着从窗棂透进来的微光一照,莲花中心果然透出一行小字,是用极细的刻刀雕成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魏党欲通后金,以莲为记。”

张五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纸条“啪”地掉在地上。魏忠贤要勾结后金!这要是属实,可是灭九族的大罪!他赶紧捡起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怀里,心脏“咚咚”跳得像要炸开。北镇抚司的档案室里静得可怕,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飞过的乌鸦叫声。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轻得像猫爪落地。张五猛地转身,只见周显带着四个锦衣卫站在门口,手里的绣春刀在微光下泛着冷光。“张五,你果然在查密信。”周显冷笑,嘴角的刀疤扭曲着,“厂公早就料到你这小子不识时务,果然没猜错。”

“周显,你难道要帮魏忠贤通敌叛国?”张五握紧拳头,指节发白,“你忘了当年萨尔浒之战,你爹是怎么死的?”周显的父亲曾是辽东总兵,在与后金的战斗中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识时务者为俊杰。”周显的眼神暗了暗,随即又变得狠厉,“人死不能复生,跟着厂公,才能荣华富贵。”他挥挥手,“拿下他!”

四个锦衣卫立刻拔刀冲上来。张五虽然武艺不错,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方都是训练有素的锦衣卫。他侧身躲过第一刀,反手一拳打在一个锦衣卫的胸口,却被另一个锦衣卫从背后踹中膝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冰冷的刀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寒气刺骨。

周显走过来,从他怀里搜出那两块玉佩和纸条,看了眼上面的字,脸色骤变:“原来如此……把他关进死牢,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见!”

死牢比诏狱更阴森,墙壁上甚至能看到暗红色的血迹,不知是多少年前留下的。张五被扔进牢房时,发现李三竟然也在里面,正蜷缩在稻草堆里啃着一个干硬的窝头。“五哥,你咋也进来了?”李三惊喜道,嘴里的窝头渣掉了一地。

张五苦笑一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咱哥俩命苦,都被人算计了。”他把密信的事说了一遍,声音压得极低,“现在两块玉佩都在周显手里,魏忠贤的阴谋怕是要得逞了。”

李三突然一拍大腿,差点把手里的窝头拍掉:“我知道玄音姑娘给的铁丝是啥用了!”他捡起铁丝,兴奋地捅进牢门的锁眼里,“咱得出去,把这事告诉皇上!就算见不到皇上,告诉内阁的叶大人也行!”

两人正忙着开锁,牢房外突然传来打斗声,兵器碰撞的“铿锵”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一个黑影闪过,牢门“哐当”一声被踹开,是玄音!她手里提着柄长剑,剑上还滴着血,身后跟着知雨,知雨手里拿着个火把,火光映得她的小脸通红。

“快跟我走!”玄音压低声音,青布裙上沾着几点血渍,“周显要销毁证据,已经带着玉佩去琉璃塔了,魏忠贤也在那儿!”

三人跟着玄音穿过幽暗的水道,水道里的水冰冷刺骨,没到膝盖,冻得李三直哆嗦。钻出密道时,正好在琉璃塔下。塔顶的风铃在夜风中“叮当作响”,像是无数只眼睛在盯着他们。周显正站在塔基上,和一个穿蟒袍的人说话——那人身材臃肿,脸上堆满了横肉,正是东厂提督魏忠贤!

“厂公,这是两块玉佩,密信上的字属实。”周显哈着腰,双手递上玉佩,态度恭敬得像条狗。

魏忠贤接过玉佩,用戴着玉扳指的手指摩挲着,阴恻恻地笑了:“很好,等后金的人来了,这京城就是咱家的天下了。”他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把这塔烧了,里面的东西全毁了,省得留下后患。”

“住手!”张五大喊着冲过去,手里不知何时捡了块石头。

魏忠贤的手下立刻拔刀围上来,大约有二十多人,都是东厂的精锐番子。玄音拔剑迎上去,她的剑法又快又准,像一阵风,转眼就放倒两个番子。知雨不知从哪儿摸出把弹弓,石子打得又快又狠,专打番子的眼睛,疼得他们嗷嗷叫。李三虽然没武艺,却机灵得很,捡起地上的木棍,专打番子的腿,绊倒了好几个。

张五直扑周显,两人打在一处。周显的武艺比张五高,手里的绣春刀舞得密不透风,眼看就要一剑刺中张五的胸口,突然惨叫一声——王四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里握着根铁尺,铁尺上还沾着血,刚才那一尺正好打在周显的后心。

“周显,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独吞功劳?”王四冷笑,嘴角的肉抖动着,“这玉佩的秘密,我早就知道了。当年镇国公府抄家,我爹是负责搬运赃物的小吏,偷偷藏了半块玉佩,临死前交给我的。”

魏忠贤见状,抓起玉佩就想跑。李三眼疾手快,用尽全身力气扔出块石头,正好砸在魏忠贤的手上。玉佩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了四块。奇怪的是,碎玉片上竟渗出红色的液体,像血一样,在雪地上晕开,像朵盛开的红梅。

“那是朱砂!”玄音惊呼,“密信是用朱砂写在玉里面的,只有碎了才能看见!”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哒哒哒”越来越近,一队禁军举着火把冲过来,火把的光映红了半边天。为首的是个穿绯色官袍的老者,须发皆白,正是内阁大学士叶向高。“奉旨捉拿奸贼魏忠贤!”叶向高的声音洪亮,在夜空中回荡。

魏忠贤脸色煞白,瘫倒在地,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原来玄音早就把查到的证据交给了叶向高,叶向高连夜进宫禀报皇上,这才有了禁军的突然出现。

四、莲心归处

天亮时,雪停了。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琉璃塔上,积雪反射出耀眼的光。李三、王四、张五站在醉仙楼的雅间里,看着桌上的四块碎玉佩。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碎玉片上的朱砂字渐渐清晰,拼在一起是首诗:

“并蒂莲开映日红,

北镇南司一脉同。

若非忠义昭日月,

怎得清风满帝京。”

“原来这才是密信。”张五叹了口气,拿起一块碎玉,玉的边缘还沾着点朱砂,“镇国公是想提醒后人,不管是锦衣卫还是东厂,都该忠于朝廷,而不是奸佞。可惜啊,这么多年,没人懂他的意思。”

王四拿起一块碎玉,脸上露出愧色,手指微微颤抖:“我以前总想着发财,差点被魏忠贤利用。要不是昨晚看见周显要烧塔,还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我爹当年藏起半块玉佩,就是想有朝一日能为镇国公府平反,可我却把它当成了发财的工具……”

李三挠挠头,拿起一块碎玉,玉的重量很轻,却像压在他的心上:“那现在咋办?玉佩碎了。”

玄音走进来,手里拿着个锦盒,锦盒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做的,上面雕着并蒂莲的花纹。“碎了才好,这样就不会再有人为它争来抢去了。”她打开锦盒,里面是用金子做的莲花底座,底座上刻着“忠”“义”两个字,“叶大人说,把碎玉嵌在底座上,放在太庙,让后人记住这个教训。”

知雨端来热茶,茶杯上冒着热气:“掌柜的说,这叫‘莲心归处’。真正的忠义,不在玉佩里,在人的心里。就像那些为了保卫京城战死的士兵,他们没有玉佩,却比谁都懂得忠义。”

张五拿起一块碎玉,小心翼翼地嵌进金底座里:“说得对。咱哥仨以前总想着投机取巧,现在才明白,踏踏实实地做人,比啥都强。”他放下碎玉,眼神坚定,“我已经向叶大人请命,要去辽东参军,继承我爹的遗志,把后金赶出去。”

王四跟着嵌上碎玉,铁尺在他手里握了一夜,指关节都酸了:“我决定了,把家产都捐了,给辽东的士兵做军饷。再跟着张五去辽东,就算不能打仗,也能给他们修修兵器。”

李三也拿起碎玉,他的手还有点抖,那是在牢里冻的:“我也去辽东。我虽然没啥本事,但会做饭,能给士兵们做口热乎饭。等打跑了后金,咱再回醉仙楼喝酒!”

玄音看着他们,笑了,眼角的细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这才是并蒂莲真正的寓意——同心同德,方能成事。”她给三人斟上茶,茶水在杯里轻轻晃动,“我在醉仙楼等着你们回来,到时候给你们做最好的菜,喝最好的酒。”

三个月后,辽东前线传来捷报,明军在宁远城大败后金,努尔哈赤受伤退兵。据说在庆功宴上,有个老兵说,战前收到一批棉衣,棉衣的衣角都绣着半朵莲花,穿在身上特别暖和。

醉仙楼的生意依旧红火。玄音偶尔会拿出那个金莲花底座,放在窗边晒太阳。底座里的碎玉在阳光下闪着光,朱砂字像是活了过来。知雨趴在柜台上,数着客人给的铜钱,突然问:“掌柜的,你说李三爷他们还会回来吗?”

玄音望着窗外的棋盘街,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繁华。卖糖葫芦的小贩吆喝着走过,孩子们追着打闹,笑声清脆。“会的,”她轻声说,“等天下太平了,他们自然会回来的。”

风拂过窗棂,带来远处的花香,那是城外护城河两岸的桃花开了。花香混着醉仙楼里饭菜的香气,在空气里弥漫。这香气,像极了那年上元节,琉璃塔下绽放的那朵血莲。只是这一次,莲心里藏着的,是希望,是安宁,是无数人用忠义守护的,朗朗乾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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