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堆里的黄泉路

中那个熟悉的身影——是莲儿。

莲儿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衣裳,手里紧紧攥着个白面馒头,远远地站着,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种淡淡的怜悯,像看着两个迷路的孩子。

四目相对的瞬间,阿钱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声音嘶哑地喊:"莲儿......我这辈子,就为了那几个破钱,值吗?"

风把她的话吹散在空气里,没人回答。莲儿只是默默地把馒头放在地上,对着刑场的方向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进了人群。

监斩官扔下令牌,高喊一声:"时辰到——"

刀起刀落,两道血光溅在黄土地上,像两朵骤然绽放又瞬间枯萎的花。

大牛和阿钱的尸体被随意扔在乱葬岗,连口薄皮棺材都没有。野狗在旁边嗅来嗅去,乌鸦在天上盘旋,发出"呱呱"的叫声,听得人心头发紧。

他们的院子被官府没收,里面的财物都被充了公。那些绫罗绸缎、金银首饰,曾经被阿钱视若珍宝的东西,如今都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有人说,夜里经过那座空院子,总能听见女人的哭喊声,还有铜钱落地的"叮当"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永远也数不完。

莲儿后来在县城找到了舅舅,舅舅见她可怜,便收留了她。她白天帮舅舅做些针线活,晚上就坐在灯下读书。舅舅说:"你一个姑娘家,多读点书,明事理,将来才不会走歪路。"

莲儿常常会在夜里偷偷溜出去,去刑场附近的乱葬岗,给大牛和阿钱烧点纸钱。火光跳跃着,映在她年轻的脸上,她轻声说:"大哥,阿钱嫂子,你们别怪我。我知道你们本性不坏,就是被钱迷了心窍。下辈子,别再这么贪心了......"

舅舅发现后骂她傻:"他们害了那么多人,有什么好可怜的?"

莲儿摇摇头:"舅舅,人活一辈子,谁还没犯过错呢?只是他们的错太大了,收不回来了。"她望着远处的月光,"我就是想让他们知道,这世上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很多年后,清河镇的老人们还会坐在晒谷场上,给围着的孩子们讲大牛和阿钱的故事。他们说:"人啊,这心就像个口袋,能装下粮食,能装下布匹,可就是不能装太多钱。装多了,心就沉了,路就走歪了。"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问:"那钱是坏东西吗?"

老人摸摸孩子的头:"钱不是坏东西,就看你怎么用。用在正途上,能买米买面,能盖房娶妻;可要是为了钱偷啊抢啊,那钱就成了索命的绳了。"

镇上的铁匠铺里,有个新来的学徒,身量很高,皮肤黝黑,干活格外卖力。他抡起锤子砸向烧红的铁块,火星子溅起来,落在他粗布的衣裳上,他也不躲,只是专注地盯着铁块在他手下慢慢变成想要的形状。

有人问他:"后生,你叫啥名字?"

他停下锤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洪亮地说:"我叫知止。"

"知止?"有人笑了,"这名字怪稀罕的,有啥说法?"

知止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铁块,那铁块被他砸得通红,却透着股沉稳的劲儿。他说:"我爹娘以前就是太贪心,不知道啥叫够,落了个不好的下场。我娘临死前跟我说,做人啊,得知道知足,懂得停止,不然早晚要遭报应的。"

阳光透过铁匠铺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黝黑的脸上,也落在他手里那块渐渐冷却的铁器上。铁器在他的捶打下,慢慢变成了一把镰刀,刀刃锋利,却透着股踏实的沉稳,就像一个终于懂得收敛欲望的人生。

而那枚引发了所有祸端的玉如意,据说被官府送回了京城,重新放进了皇宫的宝库。只是没人知道,在那些寂静的深夜里,它是否还会映出那对夫妻因贪婪而扭曲的脸,是否还会想起清河镇那条青石板路上,曾经回荡着的、对钱财的疯狂渴求。

风依旧吹过清河镇,吹过那座空荡荡的院子,吹过乱葬岗上新生的野草,也吹过铁匠铺里"叮叮当当"的锤声。那声音里,仿佛藏着一句被反复诉说的告诫:

钱乃身外之物,够花就好;心若贪得无厌,必有报应。

这道理,大牛和阿钱用命才懂,希望后来人,不必再用同样的代价去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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