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雨

的学者,他在城里开了一家书院,教孩子们读书写字。书院后院种了一池荷花,每到夏天,粉白的花瓣就会铺满水面,风吹过时,荷叶上的露珠滚来滚去,像极了他当年送给"荷雨"的那幅画上的景致。

于子墨一直没有娶妻。旁人问起,他总说在等一个人。没人知道他在等谁,只知道他时常会对着那池荷花发呆,手里摩挲着一支荷花形状的银簪——那是很多年前,他在河边捡到又送出去的,后来不知怎的,又回到了他的书箱里。

有年春天,书院来了个打杂的姑娘。她生得并不起眼,左脸颊上有块浅浅的疤痕,像是小时候被烫伤的。可她的手很巧,会把书院里的旧布缝成荷花形状的荷包,会把落在地上的花瓣腌制成蜜饯,甜得带着清冽的水味。

姑娘话不多,总是低着头做事,可每次看到于子墨,眼里都会泛起光亮。有次于子墨在池边教孩子们读诗,读到"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时,姑娘正好提着水桶经过,脚步顿了顿,水桶沿的水珠滴在青石板上,像极了当年河边的露水。

那天傍晚,于子墨在书房整理书稿,姑娘端着一碗莲子羹进来。她把碗放在桌上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块和他那支银簪花纹一样的胎记。于子墨猛地抬头,看见姑娘正低着头,耳尖红得像池边初绽的荷花。

"你叫什么名字?"他声音有些发颤。

姑娘怯生生地抬起头,左脸颊的疤痕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柔和:"我叫荷雨。"

于子墨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干净得像他初见她时的河水。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在镇上的河边,那个说自己叫荷雨的姑娘,想起她问的那句"长得丑会被觉得可怕吗",想起她接过画时颤抖的指尖。

他从书箱里取出那支银簪,轻轻放在桌上:"这个,你认得吗?"

荷雨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点点头,指尖抚过银簪上的花瓣,像是抚摸着一段隔了生死的时光。

"我等了你很久。"于子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那天晚上,书院的荷花池里,一朵从未在夜间开放的白荷悄然绽放,花瓣上的露水在月光下闪着光,像极了有人落下的泪。

后来镇上的人说,当年那个淹死在河里的疤脸姑娘,怕是真的投了好胎。他们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了当年的鄙夷,只有淡淡的唏嘘。而荷雨和于子墨的故事,则成了书院里流传的佳话——人们说,真正的喜欢,从来不是看脸的,就像那池荷花,不管开得是否艳丽,根下的淤泥里,藏着的都是一样的清净本心。

每年夏天,于子墨都会带着荷雨回到那个河边的村子。河水依旧静静地流着,岸边的荷花年复一年地盛开。荷雨会蹲在当年她洗衣服的青石板上,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左脸颊的浅疤在阳光下若隐隐现,可她再也不会低下头了。

于子墨就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那幅她当年留在河边的荷花图。风吹过,荷叶的清香裹着水汽扑过来,像一声迟到了许多年的温柔叹息,终于落在了该去的地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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