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是我的云儿
马车轮子碾过南阳城外的黄土路，发出沉闷的咯吱声。小燕子坐在马车里，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把原本平整的布料揉出了一道道褶皱。她的心跳得厉害，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似的。
"紫薇，你看看我这样行吗？"小燕子第三次问出同样的问题，手指颤抖着整理额前的碎发，"我的头发有没有乱？衣服是不是太皱了？"她低头看着自己鹅黄色的裙装，总觉得哪里不够完美。
紫薇温柔地握住小燕子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潮湿。"你已经很美了，小燕子。"紫薇轻声安慰道，"这一路上你问了我不下十遍，放轻松些。"
"可我控制不住啊！"小燕子咬着下唇，眼睛里闪烁着不安的光芒，"马上就要见到我娘了，我...我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万一她不喜欢我怎么办？万一她觉得我不够好怎么办？"
紫薇看着好友这副模样，心疼地将她搂入怀中。她能感受到小燕子单薄的身躯在微微发抖。"傻丫头，哪有母亲不喜欢自己孩子的？更何况..."紫薇轻抚小燕子的后背，"你是这么善良可爱的姑娘，你娘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小燕子靠在紫薇肩头，声音闷闷的："可是...我连一天都没在她身边长大，连'娘'这个字都没叫过..."她的声音哽咽了，"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马车外，南阳的景色渐渐变得繁华起来。萧剑在前方驾着车，回头对车厢内喊道："小燕子，马上就到贺家别院了！娘应该已经在等我们了！"
这句话像是一块烧红的炭，烫得小燕子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座位边缘，指节都泛白了。紫薇注意到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连忙握住她的手。
"记得呼吸，小燕子。"紫薇轻声提醒，"用鼻子吸气，嘴巴呼气，就像我教你的那样。"
小燕子机械地跟着紫薇的指示深呼吸，但效果甚微。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母亲长什么样子？她会认出我吗？我该说什么？怎么做？
马车转过一个弯，一座雅致的宅院出现在眼前。贺家别院青砖黛瓦，门前两株垂柳随风轻摆，像是在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小燕子透过车窗看到这一幕，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我们到了。"萧剑的声音传来，马车缓缓停下。
小燕子的心跳几乎要停止了。她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然后是永琪的声音："小燕子，我们到了。"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像是一根救命稻草。
紫薇先下了马车，然后转身要扶小燕子。但小燕子的双腿像是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动步子。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穿透了她的灵魂。
"风儿！"
那声音如清泉般温润，带着颤抖的喜悦，直直地撞进小燕子的心脏。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小燕子只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中轰鸣的声音。那是...娘的声音？
那女人透过车窗一眼就看到了小燕子，大概是亲生父母的心灵感应
"云儿，是我的云儿！"
小燕子猛地抬头，透过车帘的缝隙，她看到一个身着紫色裙装的中年女子正向马车奔来。那女子约莫四十出头，面容姣好，眼角虽有细纹却不掩其风华。最让小燕子震惊的是——那双眼睛，那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杏眼，此刻盈满了泪水。
"小燕子？"永琪掀开车帘，担忧地看着她，"你还好吗？"
小燕子说不出话来。她的视线模糊了，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她看到那紫衣女子——她的娘亲——站在马车前，双手捂着脸哭泣。萧剑站在她身旁，也是一脸激动。
"我...我..."小燕子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永琪见状，伸手轻轻扶住她的手臂："来，我扶你下来。"
当小燕子的脚触到地面时，她的膝盖一软，险些跌倒。永琪稳稳地扶住了她，但小燕子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紫衣女子——杜雪吟，她的亲生母亲。
杜雪吟也在看着她，眼中的泪水不断滑落。"云儿..."她颤抖着伸出手，"我的孩子..."
这一刻，小燕子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从心底涌出。她挣脱永琪的搀扶，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向前奔去。在距离杜雪吟几步远的地方，她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撞击地面的疼痛她全然不觉。
"娘——！"这一声呼唤，饱含了二十年的思念与委屈，撕心裂肺地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
杜雪吟踉跄着上前，一把将小燕子搂入怀中。小燕子紧紧抱住母亲的腿，脸贴在母亲的腹部，泪水瞬间浸湿了杜雪吟的衣襟。她能闻到母亲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能感受到母亲温暖的体温，能听到母亲急促的心跳声。
"我的云儿...我的云儿真的回来了..."杜雪吟颤抖的手抚摸着小燕子的头发，泪水滴落在女儿的发间，"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燕子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她看到母亲俯身下来的脸。那张脸上每一处线条都透着刻骨的思念与爱意。杜雪吟捧起小燕子的脸，拇指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让娘好好看看你..."杜雪吟的声音哽咽，"这双眼睛...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她的手指描摹着小燕子的眉眼，"
小燕子埋在母亲怀里，呼吸着属于母亲的气息。二十年的分离，二十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化为滚烫的泪水。她感到母亲的手在她后背轻轻拍打，就像安抚一个婴儿那样。
"娘对不起你..."杜雪吟的声音破碎不堪，"娘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小燕子摇着头，泪水飞溅："不...不是娘的错...是那些坏人...是那些坏人害得我们分离..."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说不成句。
萧剑走上前，眼中也含着泪光："娘，我们进屋说吧。小妹一路奔波，也该休息了。"他转向站在一旁同样泪流满面的永琪、紫薇等人，"这些是云儿的朋友们，也是我们的恩人。"
杜雪吟这才注意到周围站着的一群年轻人。她抹去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新的泪水涌出。"好...好...我们进屋..."她拉着小燕子的手，却惊讶地发现女儿站不起来。
"小燕子？"永琪立刻上前，担忧地看着她。
小燕子尝试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完全使不上力气。不仅是腿，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筋骨，软绵绵的。"我...我站不起来..."她窘迫地说，脸上还挂着泪痕。
杜雪吟心疼地抚摸着女儿的脸："是娘太心急了，让你跪在这么硬的地上。"她转向萧剑，"风儿，快把你妹妹抱进去。"
萧剑正要上前，永琪已经弯腰将小燕子打横抱起："让我来吧。"他的动作轻柔而坚定，小燕子本能地环住他的脖子。
杜雪吟看着这个英俊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感激。她注意到永琪抱小燕子的动作熟练而自然，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也注意到小燕子虽然害羞，却自然而然地依靠着他。
众人向宅院内走去。小燕子被永琪抱着，却一直看着走在一旁的母亲。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杜雪吟的脸上，勾勒出她优雅的侧脸轮廓。小燕子突然发现，自己的鼻子和下巴与母亲如出一辙。
"娘..."她轻声唤道，仿佛只是为了确认这一切不是梦境。
杜雪吟立刻转头，眼中满是温柔："怎么了，云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小燕子摇摇头，泪水又涌了出来："我只是...只是想多叫几声...我怕这又是一场梦..."
杜雪吟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她伸手握住小燕子的手："不是梦，娘在这里，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进入大厅后，永琪小心翼翼地将小燕子放在椅子上。杜雪吟立刻跪坐在女儿面前，捧着她的脸细细端详，像是要把二十年的缺失一次看够。
"大姐，快拿热水和毛巾来。"杜雪吟回头吩咐道，然后又对小燕子说，"让娘看看你的膝盖。"
小燕子这才感觉到膝盖处传来阵阵刺痛。当杜雪吟轻轻卷起她的裤腿时，露出的是两个青紫的膝盖——方才那一跪，她用了全身的力气。
杜雪吟倒吸一口冷气，眼泪又落了下来："傻孩子...怎么这么用力..."她接过仆人递来的热毛巾，小心翼翼地敷在小燕子的膝盖上。
小燕子却笑了，尽管眼中还含着泪："不疼...真的...比起能见到娘，这点疼算什么..."
杜雪吟再也忍不住，再次将女儿搂入怀中。她的肩膀剧烈颤抖着，十八年的思念、愧疚、担忧在这一刻全部宣泄出来。小燕子感到母亲的泪水顺着自己的脖子流下，滚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娘每天都想你...每年你生日那天，娘都会做一件小衣服...想着如果你回来了，就能穿上..."杜雪吟断断续续地说，"娘还留着你的长命锁...就盼着有一天能亲手给你戴上..."
小燕子听到这话，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像个迷路多年终于找到家的孩子，在母亲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紫薇、晴儿等人也在一旁抹泪，就连一向坚强的萧剑也红了眼眶。
永琪站在一旁，看着小燕子哭得像个孩子，心中既心疼又欣慰。他从未见过小燕子如此脆弱又如此幸福的样子。这一刻，他明白了什么是血脉相连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