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章血色宫花
萧珩的下一句话,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审判,清晰地砸了下来:
“本官……记下了。”
记下了?!
记什么?!
苏晚猛地抬头,惊恐地看向萧珩!
只见萧珩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看她。
他极其自然地、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对着旁边还在忍笑的男子淡淡道:“走吧。”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
深紫色的袍摆在空中划过一道冷硬决绝的弧线!
迈开长腿,朝着与苏晚回家方向完全相反的道路,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背影挺拔如松,气场凛冽如刀!
只留下那句“本官记下了”,如同魔咒般,在苏晚耳边嗡嗡作响!
巷口。
只剩下苏晚一个人。
扶着墙。
在风中凌乱。
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肚子还在隐隐作痛。
双腿还在发软。
而脑子里,只剩下萧珩那句冰冷刺骨、余音绕梁的——
“本官……记下了。”
【记下了?!】苏晚内心小人抱头蹲地,疯狂哀嚎:【他记什么了?!怎么记?!拿小本本记吗?!记我无视他?还是记我……茅房战神的光辉事迹?!】
巨大的恐慌和羞愤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墙壁软软地滑坐在地,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带着哭腔的呜咽:
“呜……我的躺平人生……彻底……完蛋了……”
御花园深处,玉簪圃旁。
清晨的露珠还挂在娇嫩的花瓣上,折射着初升朝阳的碎金光芒。
本该是宫女们修剪花枝、采集晨露的宁静时分,此刻却被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恐惧所取代。
一具年轻宫女的尸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蜷缩在几株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树下。
她穿着品级不低的鹅黄色宫装,梳着整齐的双环髻,脸色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如同蒙上了一层死气沉沉的薄纱。
双目圆睁,瞳孔扩散到极致,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了极其可怖的景象,凝固的恐惧几乎要从眼眶中溢出来。
嘴巴微微张开,唇色乌紫。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口中,赫然含着一枚婴儿拳头大小、通体赤红如血、形似樱桃却更圆润饱满的果子!
那果子红得妖异,仿佛吸饱了鲜血,在晨光下泛着一种不祥的、釉质般的光泽。
几滴暗红色的、粘稠如蜜的汁液,正顺着她的唇角蜿蜒流下,在她白皙的下颌和鹅黄色的衣襟上,留下几道刺目的、如同泣血般的痕迹。
“赤……赤焰朱果?!”匆匆赶来的太医院院判只看了一眼,便失声惊呼,踉跄着后退一步,老脸煞白,胡须都在颤抖,“这……这是西南深山绝壁之上的奇毒之物!传说……传说沾唇即死,见血封喉!宫中……宫中怎会有此物?!”
“赤焰朱果”四个字,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围观的宫人太监中炸开了锅!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所有人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恐地看着那具尸体和那枚妖异的红果,仿佛那是什么能夺人魂魄的妖魔。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毒蜂,以最快的速度蜇进了皇帝的寝宫。
“砰——!”一只上好的定窑白瓷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湿了明黄色的龙袍下摆。
“废物!一群废物!”皇帝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朕的御花园!朕的眼皮子底下!竟有宫人暴毙,口含这等妖异毒物!查!给朕彻查!三日!三日之内,朕要看到凶手伏法!否则……”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扫过跪了一地的内侍总管、御林军统领和闻讯赶来的刑部、大理寺官员,“你们统统提头来见!”
“遵旨!臣等万死!”众人匍匐在地,汗如雨下,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恐惧和压力。
大理寺卿萧珩,是第一个被皇帝点名赶到现场的外臣。
他一身玄色官袍,步履沉稳,穿过层层把守、噤若寒蝉的御林军,踏入了这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御花园。
浓烈的花香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尸体的特殊气息,钻入鼻腔。
他面沉如水,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了海棠树下那抹刺眼的鹅黄。
他没有理会旁边瑟瑟发抖的宫人和面如土色的内侍。他走到尸体旁,单膝蹲下,无视了那枚散发着妖异红光的“赤焰朱果”,开始进行最初步的现场勘验。
首先,是体表检查。
他的手指戴着特制的薄皮手套,极其仔细地检查尸体裸露的皮肤——脖颈、手腕、脚踝。
没有抓痕,没有淤青,没有针孔,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外伤痕迹!甚至连挣扎的迹象都极其微弱,仿佛死亡是瞬间降临。
接着,是那枚朱果。
他没有直接触碰,而是用特制的银质长镊,小心翼翼地将其从宫女口中夹出,放在铺开的雪白细棉布上。朱果入手沉重,触感光滑温润,那赤红的色泽仿佛有生命般在流淌。
凑近细闻,竟有一股极其清冽甘甜的异香,与传说中“奇毒无比”的特性格格不入。
他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极其小心地刺入果肉,拔出——银针光亮如初,毫无变黑的迹象!
无毒?
萧珩的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传说中沾唇即死的剧毒之物,竟验不出丝毫毒性?
他抬起头,看向旁边惶恐不安的太医:“院判大人,此物……当真剧毒?”
院判擦着额头的冷汗,声音发虚:“回……回萧大人,古籍《南荒异物志》确有记载:‘赤焰朱果,生于绝壁,其色如血,其香如蜜,触之肌肤溃烂,食之立毙,无药可解’!但……但此物罕见至极,臣……臣也是第一次得见实物!这……这银针未变……或许是……是此果特殊?或是……另有隐毒?”
萧珩沉默。
他目光再次投向尸体那张凝固着极致惊恐的脸。那表情太过真实,太过深刻,绝非寻常猝死所能呈现。她的死亡,必然伴随着极致的痛苦和恐惧。但毒在哪里?伤在哪里?
常规的验毒手段,失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