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章神秘高人?流言起!
他的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眼前挥之不去的,是那个冰冷石室里,戴着可笑厚帕子口罩、套着丝绢手套、对着肿胀尸体双眼放光、时而激动拍案、时而专注如老僧入定的身影。
是她精准地指出了骑手的特征;是她发现了牙槽里隐藏的金牙秘密;是她从微末的污垢中分辨出油腻、铁锈与特殊金粉;是她推断出那致命而隐秘的先勒后砍!
若非是她……那具无头的尸体,恐怕至今仍在冰冷的停尸房里沉默,此案也早已被刑部草草归为“流寇劫杀”的悬案,尘封于故纸堆中。
十日之期,必成他仕途上的一道耻辱烙印。
‘她那些‘异术’……’萧珩的脚步微微一顿,深邃的眼眸望向宫墙外湛蓝的天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那绝非仵作行当里流传的寻常手段!
老孙头浸淫此道一生,对此束手无策,她却能信手拈来,仿佛那些骨骼、肌肉、微尘都会主动向她低语。
精准得近乎妖异。
那些匪夷所思的验看手法,那些闻所未闻的细节关注,那些跳脱常规却直指核心的联想推断……究竟师从何人?是隐世的奇人?还是……某种不可言说的传承?
一股强烈而陌生的探究欲,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在萧珩一向冷硬的心湖深处,悄然涌动。
这感觉,比面对最复杂的凶案,更让他心绪难平。
苏府,苏晚的闺房。
“阿嚏——!!!”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吓得窗台上打盹的肥猫“大橘”一个激灵,炸着毛滚了下来。
“阿嚏!阿嚏!阿嚏——!!!”
苏晚揉着发红的鼻尖,眼泪汪汪,感觉脑浆子都快被这接二连三的喷嚏震出来了。
她裹着厚厚的锦被,只露出一个乱糟糟的脑袋,活像只被霜打蔫了的茄子。
“小姐!您这都打了一早上了!是不是昨夜出去……受了风寒?”春桃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满脸担忧地凑过来,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搅动着,“都怪那个萧大人!深更半夜的,非拉您去看……看那种东西!阴气重!晦气!肯定冲撞了!”
“胡说什么!”苏晚瓮声瓮气地反驳,接过姜汤,被那辛辣的热气一冲,又是一个“阿嚏”蓄势待发,她赶紧捂住嘴,硬生生憋了回去,憋得小脸通红,“本小姐这是……这是有人在背后念叨我!念叨得太狠了!懂不懂?”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从早上起床开始,这喷嚏就没停过,耳朵根也莫名其妙地发烫。
难道……真被春桃这乌鸦嘴说中了?昨夜在萧珩那个冰窖似的地下解剖室里待久了,寒气入体?还是被那无头尸的“怨气”给缠上了?呸呸呸!苏晚赶紧甩甩头,把这封建迷信的念头甩出去。
她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小姐,”春桃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凑得更近,“您还不知道吧?外面……外面都传疯了!”
“传什么?”苏晚小口啜着滚烫的姜汤,暖流下肚,稍微舒服了点,漫不经心地问。
“传大理寺萧大人破了那个无头奇案啊!”春桃眼睛瞪得溜圆,“说那案子邪门得很,没头没脸的,神仙都难断!可萧大人硬是……硬是让死人开了口!骨头说了话!”
“噗——!”苏晚一口姜汤差点喷出来,呛得直咳嗽,“咳咳……什……什么玩意儿?死人开口?骨头说话?这都哪跟哪啊?”她虽然知道流言会跑偏,但这偏得也太离谱了吧?直接奔着聊斋志异去了?
“真的!”春桃信誓旦旦,“奴婢早上出去给您买蜜饯果子,街口茶馆里都在说!说得可玄乎了!有说萧大人是阎王爷派来的判官,能通阴阳的!有说那无头尸半夜给萧大人托梦指认凶手的!还有更离谱的,说萧大人手里有面‘照骨镜’,往尸体上一照,生前干过啥坏事、被谁害死的,骨头架子自己就显影出来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苏晚听得目瞪口呆,手里的姜汤碗都忘了放下。
她……她就验了个尸,做了点基于科学的推理,怎么到民间就演变成玄幻大片了?还照骨镜?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神器?
萧珩那冰山脸往那一站,倒确实挺像索命的无常……
“还不止呢!”春桃继续爆料,小脸上带着一丝与有荣焉的兴奋,“还有人说,萧大人身边藏着一位不世出的奇人!是位隐居多年的‘断案神手’!能‘观微尘而知乾坤’,‘嗅血腥而断生死’!就是他(她?)在背后指点,萧大人才能破案如神!说这位高人平时不露面,只在关键时刻出手,神龙见首不见尾!”
苏晚刚喝下去的一口姜汤差点又呛出来。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不世出的奇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说的是……我?”
她昨夜那副被束胸勒得半死、裹着粗布衣裳、戴着厚帕子口罩、对着尸体和萧珩比比划划的狼狈样,跟“世外高人”有半文钱关系吗?
“嘘——!小姐您小声点!”春桃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紧张地看看门口,“外面传的是‘高人’,又没指名道姓!您可千万别自己认领啊!这名声……听着威风,可也太吓人了!万一被什么妖魔鬼怪盯上,或者被宫里那位……”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觉得您太厉害,起了别的心思……那可怎么办?”
苏晚掰开春桃的手,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还妖魔鬼怪、宫里……本小姐就是个前仵作!稍微……稍微懂点验尸的门道罢了!”
虽然这门道在这个时代确实有点超前。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肯定是萧珩那家伙!破案就破案,瞎显摆什么?把我推出来挡枪?不对啊,他也没提我名字……”
她忽然想到昨夜那个冰冷又专注、一丝不苟记录她每一句话的萧珩,心里又有点不确定了。
那家伙……应该不是多嘴的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