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好东西
“小姐!”春桃扑到门边,扒着门框,眼泪汪汪,“您……您早点回来!千万……千万别被老爷发现!也别……别被尸体吓晕过去啊!”
苏晚头也不回,只朝身后比了个“安心”的手势,身影迅速融入了廊下的阴影里。
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吹在脸上。
苏府内寂静无声,只有远处巡夜家仆梆子的轻响。苏晚借着假山、花木的掩护,熟门熟路地朝着西角门方向潜行。
束胸勒得她呼吸不畅,粗布衣服摩擦着皮肤,男式的布鞋也比绣花鞋硬得多,硌得脚底生疼。她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可能有人的路径,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
“萧珩!你个杀千刀的冰山脸!为了看你那‘好东西’,本小姐遭的这是什么罪?!束胸勒得我灵魂出窍,这破布衣服扎得我浑身发痒,这鞋……这鞋简直像踩在刀片上!还有这帽子,压得我刘海都看不见路了!”
她猫着腰,躲在一丛茂密的冬青后,警惕地四下张望。
月光吝啬地洒下一点清辉,勾勒出庭院轮廓的剪影,显得有些阴森。
“这感觉……怎么像做贼?”苏晚心里嘀咕,“不,比做贼还刺激!贼偷的是金银,我这是去偷看……尸体!”她打了个寒颤,不知是冷的还是心理作用。
“苏晚啊苏晚,”她一边继续潜行,一边在内心哀嚎,“你的躺平人生呢?你的仵作退休计划呢?说好的远离尸体、岁月静好呢?怎么就被萧珩一张破纸条、半块破玉给勾搭出来了?这躺平之路,简直是悬崖勒马都没用,直接策马奔腾、一去不复返矣!”
内心戏演得正酣,脚下却突然一个趔趄——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板。苏晚“哎哟”一声低呼,手忙脚乱地扶住旁边的树干才稳住身形,头上的旧毡帽差点飞出去。
“该死!”她低骂一句,狼狈地扶正帽子,心脏怦怦直跳。她深吸一口气(虽然被束胸限制,吸得不太顺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现在她不是苏府大小姐,她是……嗯,苏小厮!一个平平无奇、赶夜路的小厮!
终于,西角门那扇不起眼的小门在望。门扉紧闭,门外是更深的夜色和未知。
苏晚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四周一片死寂。她按照纸条上的暗示,伸出食指关节,在那扇厚重的木门上,极轻、极快地叩击了三下。
“笃、笃、笃。”
声音刚落,门外几乎立刻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如同夜风吹过门缝:“吱呀——”
门轴转动,发出轻微却刺耳的摩擦声。门被拉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清冷的月光和着巷子里的凉风、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难以形容的下水道气味,一起涌了进来。
苏晚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门外,月色朦胧。
后巷里堆着些杂物,阴影浓重。
一个人影,静静伫立在离门几步之遥的一片墙根下的阴影里。
身姿挺拔,负手而立。
玄色衣衫几乎融入了周围的黑暗。
只有冷硬的面部轮廓,在微弱的月光下隐隐显露出来。深不见底的眸子,穿透夜色,精准地落在了从门缝里探头探脑出来的……那个头戴小毡帽、身着灰布衣、胸前一片平坦的“小厮”身上。
萧珩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穿透黑暗,精准地落在苏晚——或者说,她这身蹩脚的男装打扮上。
那目光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早已洞悉的了然,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促狭?
苏晚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虽然被勒得生疼),努力做出“我很自然,我就是个小厮”的样子,压着嗓子粗声粗气道:“萧……萧大人?”
萧珩没有说话。
他的视线在她被旧毡帽压得几乎看不见的眉眼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她那身明显不合身、却硬生生被束胸勒出几分“平板”效果的粗布衣裳,最后落在她那双因为紧张而微微攥紧、骨节发白的手上。
夜色里,他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那声音短促得像是错觉。
随即,他侧过身,让出门外的空间,言简意赅,依旧是那副冻死人不偿命的腔调:
“跟上。”
苏晚还没来得及腹诽他那声可疑的哼笑,目光就被他身后不远处,一辆静静停在浓重阴影里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普通青篷马车牢牢吸引住了。那马车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等待着。
“好东西”……就在那里面?
萧珩迅速敛去了那一丝诧异,恢复了万年冰山的状态。他没有回答苏晚的问题,只是无声地侧过身,对着巷子深处阴影更浓处停着的一辆青布帘子、毫无标志的普通马车。
如同寒玉雕琢成的下颌,对着马车方向,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
青篷马车在寂静的京城街道上行驶,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咯噔”声,仿佛碾在人的心尖上。
车厢里一片漆黑,只有偶尔从车帘缝隙透进来的、被切割成细碎光斑的月色。
苏晚缩在角落,尽量离对面那个散发着无形寒气的“冰山”远一点,束胸勒得她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受刑,粗布衣服摩擦着皮肤,带来阵阵不适。
对面的萧珩,仿佛一尊融入黑暗的雕像,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偶尔掠过一丝冷光。
他不说话,苏晚更不想开口,空气凝滞得能拧出水来。她满脑子都在猜测那辆马车的目的地,以及那所谓的“好东西”——那具无头尸,现在到底被糟蹋成什么样了?
仵作的手法……唉,苏晚在心里默默给那倒霉尸体点了根蜡。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
萧珩率先起身,动作利落地掀开车帘。外面并非苏晚想象中的大理寺正门,而是一条僻静得近乎荒凉的小巷,尽头是一堵高大、没有任何标识的黑漆大门,门环锈迹斑斑,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阴森。
“下车。”萧珩的声音比这夜风还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