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意识像沉在冰冷的海底，每一次挣扎上浮，都被剧痛和窒息感狠狠按下。

血的味道一直堵在喉咙口。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从那种彻底的虚无中一点点捞回些许知觉，眼皮重得像焊死了一样，费力地掀开一线。

光线昏暗，依旧是养心殿后暖阁那令人窒息的明黄色调。

只不过床前站着一个人。

身影挺拔，裹着一身夜行的寒气，墨色的常服袖口随意挽着，露出的小臂线条结实，却沾着些许未来得及擦拭的……类似烟炱和金属碎屑的污渍。

是四爷胤禛。

他正微微俯身，两根手指搭在我的腕脉上。指尖冰凉，带着室外夜露的湿气，和他这个人一样，没什么温度。

我猛地一颤，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他似乎察觉到我醒了，抬眼看过来。

那双眸子，在昏暗的烛光下，沉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惊怒，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审视，像在观察一件出现意外变量的实验品。

我的目光却越过他的肩头，看到了跪在稍远处、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小宫女，以及门口那两个不知何时被放倒了、软软倚着门框失去意识的粘杆处侍卫。

他是怎么做到的？！在养心殿，康熙的眼皮子底下，放倒粘杆处的人，如入无人之境？！

“你……”我试图开口，声音嘶哑破碎得不像自己的。

他收回搭脉的手指，直起身，目光依旧锁着我，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冷冽：“精神力透支，经脉多处撕裂，内腑震荡。不想真变成废人，就安分些。”

他顿了顿，视线极快地扫过我依旧沾着血的手指和那个仙人掌花盆，语气里听不出情绪：“窥探他人私密，并非明智之举。”

我的心脏狠狠一缩，血液都凉了半截。

他知道了。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他看到了我吐血昏迷，看到了我手按花盆，以他的心智，瞬间就能拼凑出前因后果。

恐惧像是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心脏。

他会怎么做？杀我灭口？毕竟我撞破的是他足以引来杀身之祸的秘密！

“我……”巨大的恐惧反而催生出一点孤注一掷的勇气，我盯着他，声音发颤，却带着豁出去的尖锐，“……我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祭坛……拜火教……还有你那个……”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不敢说出“实验室”三个字，“……地方……有人想要我的命，有人想要我这身‘东西’……皇上把我圈在这里，等着看我还有没有用……”

剧烈的情绪牵动了内伤，我又开始咳嗽，满嘴的血腥味。

“我总得……总得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或者……”我喘着气，眼神死死盯着他，“……拉着谁一起死！”

这话说得极其大逆不道，几乎是赤裸裸的威胁。

胤禛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眼神都没动一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这副狼狈不堪、色厉内荏的模样。

暖阁里只剩下我粗重艰难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