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痛。

意识是从一片混沌的剧痛中艰难浮起来的。像是被人拆碎了每一根骨头,又用烧红的烙铁碾过每一寸经脉。

肺叶每一次艰难的翕张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眼皮重得抬不起来,耳边是嗡鸣,还有极轻的、压抑的啜泣声。

……谁在哭?

……我还活着?

这个认知像一根针,刺破了浑噩的黑暗。

我费力地掀开一线眼帘,模糊的光线涌入,刺得眼睛生疼,视线花了很久才勉强聚焦,看清了头顶明黄色的帐幔,繁复的绣纹在昏暗的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不是奉先殿,也不是绛雪轩。这里的空气更沉,药味和一种凛冽的龙涎香纠缠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

……养心殿…… 昏迷前康熙那句“移送养心殿后暖阁”钻进脑海。

轻微的啜泣声又响起来。我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看到床边跪着一个小宫女,肩膀一耸一耸,正用袖子死死捂着嘴,不敢哭出声。

【……姑娘要是没了……我们这些伺候的……肯定都没活路了……梁总管的眼神好吓人……】

她的心音恐惧又绝望。

我想动动手指,却发现连这点力气都欠奉,全身像是被碾碎后又粗糙地拼接起来,稍微一动就是凌迟般的痛。

喉咙干得冒烟,我试图发出点声音,却只挤出一声破碎的气音。

小宫女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兔子般抬起头,看到我睁着眼,吓得差点瘫软在地,随即巨大的狂喜涌上来,眼泪流得更凶:“姑、姑娘!您醒了?!太医!太医!姑娘醒了!”

她连滚爬爬地冲出去喊人。

暖阁里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几个太医鱼贯而入,切脉、观色、翻看我身上的伤势,身上那些焦黑和血迹已被清理,换了柔软的中衣,但皮肤上依旧布满可怖的紫黑色雷击纹和未愈的伤口,低声交换着晦涩的医学术语。

【……脉象竟平稳了些……真是奇哉……】 【……天雷贯体竟能活下来……闻所未闻……】 【……内腑之伤依旧沉重,万不可大意……】

我像个物件般任他们摆弄,目光却艰难地扫过这间暖阁。

陈设低调而奢华,每一件物品都透着冰冷的权威感。窗外天色昏暗,不知是清晨还是傍晚。门口垂手侍立着两个太监,眼神锐利,气息绵长,绝非普通内侍。

……是粘杆处……还有可能是更厉害的角色…… 康熙这是把我放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着了。

太医们诊完,又低声商讨着改了药方,才躬身退出去。暖阁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那个还在偷偷抹眼泪的小宫女,以及门口两尊门神。

“水……”我终于挤出一点嘶哑的声音。

小宫女连忙端来温水,小心地喂我喝下几口。甘霖入喉,稍微缓解了那股灼烧感。

“我睡了多久?”声音依旧沙哑难听。

“三、三天了……”小宫女小声回道,“姑娘您吓死奴才了……万岁爷每日都遣梁总管来问好几次……”

三天?祭天那场惊天动地的闹剧,已经过去三天了。外面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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