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碎玉念柔归】
我转身的刹那,周身忽然泛起柔和的白光,像被月光裹住的蝶,长发在光晕中飘起,翡翠绿的眼眸望着他,盛满了他读不懂的眷恋与决绝。
“柔儿?”沐轻忧刚从床上坐起,睡袍松垮地挂在肩头,银灰色的眼眸里还带着初醒的迷茫,看清我身上的光芒时,瞳孔骤然收缩。
他疯了似的扑过来,指尖却在触到我衣角的前一瞬被光芒弹开,像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你要去哪?!”声音里的惊恐碎成了片,平日里清润的嗓音此刻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雪柔儿!站住!”
我看着他慌乱的模样,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光芒越来越盛,将我的身影染成透明,我能看到他银灰色的眼眸瞬间蓄满了红血丝,能看到他不顾一切地一次次伸手穿过光壁,指尖被灼得发红也不肯停。
“别碰!”我终于挤出破碎的音节,泪水混着光芒滑落:“沐轻忧……忘了我……”
“我不!”他嘶吼着,声音震得药阁的窗棂都在颤:“你说过要一辈子的!你说过不走的!”他的手终于穿过了光壁的边缘,紧紧攥住我即将消散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不准你走!听到没有!”
我的衣袖在他掌心化作光点,像被风吹散的星子,他眼睁睁看着我的指尖从他掌心抽离,看着我翡翠绿的眼眸里最后映出他崩溃的脸,看着那片光芒终于将我完全吞没,只留下最后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消散在晨光里。
“柔儿——!”
他跪倒在地,胸口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疼得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他撕心裂肺的呼喊,和那枚落在枕边的玉佩,被泪水打湿,泛着冰凉的光。
他像疯了一样在药阁里寻找,翻遍了我常待的软榻,我分拣草药的竹篮,我绣到一半的药囊,可哪里都没有我的影子。
丹顶鹤在院子里焦躁地踱步,发出凄厉的鸣叫,像是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离别哀悼。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药阁,朝着灵湖的方向狂奔。
晨露打湿了他的发,石子划破了他的脚,可他浑然不觉,眼里只有我消失的方向。
他记得我们在这里喂过鹤,在这里说过要一起改变命运,在这里……他第一次吻我。
“柔儿!你出来!”他站在灵湖边,对着空荡荡的湖面嘶吼,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我知道你在!你出来啊!”
回应他的,只有湖水拍打石阶的声响,和远处天际渐亮的晨光。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耗尽了力气,瘫坐在湖边的石阶上。
银色的长发凌乱地贴在脸上,沾满了泪水和泥土,曾经温润的眼眸此刻空洞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捡起我落在枕边的玉佩,紧紧攥在掌心,玉的温润硌得掌心生疼,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梦呓:“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想起我前几日的魂不守舍,想起我夜里紧紧抱着他的力道,想起我最后问他“会不会忘了我”时,眼底藏不住的泪光。原来那不是闹别扭,不是撒娇,是告别。
是他太蠢,竟一点都没察觉。
他抱着膝盖,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在灵湖边坐了整整一天。
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直到丹顶鹤衔来我绣了一半的药囊,放在他手边,他才缓缓抬起头,眼底的空洞里燃起一点猩红的光。
他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回药阁,将那枚玉佩贴身戴好,又将药囊系在腰间。他开始疯狂地翻阅古籍,从炼药术到禁术,从时空阵法到招魂之法,丹房的灯彻夜不灭,药香里混着越来越浓的血腥味——他又开始不顾性命地尝试解咒,只为了能有更多力气,去找寻那丝可能。
弟子们说,沐长老疯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没疯。他只是要找到我。
哪怕踏遍千山万水,哪怕耗尽修为性命,哪怕我来自另一个世界,他也要把我找回来。
夜深人静时,他会坐在我常坐的软榻上,指尖抚摸着我留下的药囊,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属于我的香气。
他会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轻声说话,说今天丹顶鹤又抢了别人的帕子,说新炼的丹药成色很好,说他很想我。
银灰色的眼眸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笑意,只剩下偏执的执念,和深不见底的思念。
他知道,我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他。
而他,会找到我。
无论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