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簪影伴莲香】

被芝儿引着穿过药阁回廊，绕过一方种满月见草的小院，便到了后院那间空房。推开门的刹那，我不由得愣在原地——原以为会是间简陋的厢房，却没想到布置得这般雅致。

　　雕花的梨木床榻铺着月白色的锦褥，床头悬着半旧的纱帐，微风拂过便轻轻晃动，像落了一层朦胧的月光。靠窗的位置摆着张梳妆台，铜镜边缘嵌着细碎的珍珠，台面上放着新添的胭脂水粉，甚至还有一把象牙梳，梳齿光滑，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

　　“姑娘觉得还合心意吗？”芝儿是个眉眼清秀的小少年，只是外表像个女孩，笑着指了指角落的衣柜：“沐长老说姑娘的衣裳……不太方便，让奴婢找了些素雅的裙衫，您看合不合身？”

　　我走过去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几件浅粉、月白、水绿的襦裙，料子是柔软的云锦，裙摆绣着细碎的缠枝莲纹样，比我身上这件暴露的纱裙端庄了许多。心里涌上一股暖意，指尖拂过光滑的布料，轻声道：“替我谢谢沐先生。”

　　待芝儿退下，我反手关上门，终于能卸下所有防备。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铜镜里映出张陌生却精致脸——长发如瀑垂落，翡翠绿眼眸亮得惊人，香肩在襦裙领口若隐若现，确是担得起“绝色”二字。

　　这具身体很美，美得像易碎的瓷器，可我知道，光靠美貌留不住谁。尤其是沐轻忧那样的人，见惯了世间浮华，寻常的示好恐怕很难入他眼。

　　我抬手摘下头上的玉簪，樱粉色长发披散开来，随手拿起那把象牙梳慢慢梳理。窗外传来药炉的轻响，隐约还能听到沐轻忧低柔的嗓音，似乎在吩咐芝儿什么。

　　安心住下吧。我对自己说。先熟悉这里的一切，学好药理，至少要能在他身边站稳脚跟。至于改变命运，或是……让他动心，都急不来。

　　正想着，忽然听到敲门声，沐轻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柔儿姑娘睡了吗？”

　　我赶紧起身开门，他站在廊下，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甜汤。银灰色的眼眸在我身上扫过，看到我换上了那件水绿色的襦裙，眼底闪过一丝赞许：“新衣裳很合身。”

　　“多谢沐先生费心了。”我侧身让他进来，闻到甜汤里飘着莲子的清香。

　　“睡前喝碗莲子羹，安神。”他将托盘放在桌上，目光落在我的梳妆台上，看到那面铜镜时，忽然笑了笑：“姑娘这双眼睛，倒是和后院那池翡翠莲的颜色很像。”

　　我心头一跳，想起自己翡翠绿的眼眸，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低头搅着碗里的莲子：“是吗？我倒没见过。”

　　“明日带你去看看。”他说着，视线落在我刚梳理好的长发上：“头发很长，打理起来怕是麻烦。”

　　我正想说“还好”，却见他忽然拿起桌上的玉簪，走到你身后。铜镜里映出他靠近的身影，银色长发与我的长发在空气中轻轻交缠，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药香，熟练地将我的头发拢起，绾成一个松松的发髻，再将玉簪轻巧地插进去。

　　动作一气呵成，带着莫名的亲昵。我僵坐在镜前，连呼吸都放轻了，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俯身时落在颈间的气息，还有发丝被他指尖穿过时的微痒。

　　“好了。”他直起身，看着镜中的我，银灰色眼眸里带着点满意：“这样方便些。”

　　铜镜里的少女，发髻松松垮垮，几缕樱粉色碎发垂在颊边，翡翠绿眼眸里还凝着未散的惊惶，却奇异地多了几分娇憨。

　　我猛地站起身，脸颊发烫，转身时差点撞到他怀里，慌忙后退一步：“谢、谢谢沐先生。”

　　他低笑一声，没再逗我，只指了指那碗莲子羹：“快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关门时，我似乎听到他低低的一句：“晚安，柔儿。”

　　房间里重归寂静，只剩下莲子羹的甜香。我走到桌边坐下，舀起一勺莲子送进嘴里，甜意从舌尖漫到心底。

　　或许，留下真的是对的。

　　我看着镜中那个绾着发髻的自己，翡翠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期待。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能这样一天天陪在他身边，总会有希望的，不是吗？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空荡荡的床榻上，我忽然觉得，这间陌生的闺房，因为那个人的存在，竟有了一丝家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