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她一心要谋权【11】
周鹤的漕船抵京那日,赵华筝特意去了通州码头。秋阳把河面照得透亮,二十艘粮船首尾相连,船工们喊着号子将麻袋扛上岸,粗麻袋上"江南漕运"的朱印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末将周鹤,参见长公主。"一身水师铠甲的周鹤单膝跪地,甲片上还沾着河雾的湿气。赵华筝扶他起身时,瞥见他手腕上一道旧疤——那是三年前他为护漕粮,被柳家私兵砍的伤。
"周将军一路辛苦。"她指尖划过粮袋上的印记,"这些粮草,够京中百姓支撑多久?"
"回公主,除了供百姓的口粮,还有三万石军粮。"周鹤侧身指向最后两艘船,"那上面是江南士族捐的药材和布帛,说是......愿为大雍尽份力。"
赵华筝挑眉。江南士族向来拥柳,此刻突然捐物,未必是真心归顺。她正思忖间,码头忽然一阵骚动。几个穿着绸缎的商人挤到前排,为首的是江南布商张万和,他捧着账册躬身道:"公主,这是我等在京中商铺的名册,愿将本月利润的三成捐给粮站,只求......能让江南的布帛顺利入京。"
这话里的试探再明显不过。赵华筝却没接账册,反而转身对身后的李嵩道:"李大人,按新定的商税律法,江南布帛入关税率是多少?"
李嵩愣了愣,随即拱手:"回公主,上月议定的商税律,凡民生所需的布帛、药材,关税减半,且不征苛捐。"
"张老板听到了?"赵华筝看向张万和,目光坦荡,"大雍的商道,从来不是靠'捐'才能通。只要按律纳税,不管是江南布帛还是塞北皮毛,都能畅行无阻。"她顿了顿,声音提了几分,"但若是有人想借捐物谋特权,或是囤积居奇,本宫的律法也不会容情。"
张万和的脸瞬间涨红,捧着账册的手微微发颤。码头边围观的百姓却炸开了锅,一个挑着菜担的小贩高声道:"公主说得对!凭什么他们捐点东西就能少交税?我们小老百姓不也按律交了税吗?"
"就是!要我说,这商税律就该一视同仁!"
声浪里,张万和的账册差点掉在地上。周鹤上前一步,沉声道:"张老板,若真心想为百姓出力,不如将布帛按市价卖给粮站,让戍边的士兵能添件冬衣。"
张万和忙不迭点头,连声道:"是是是,我这就去安排!"
看着商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李嵩低声道:"公主,这般驳了士族的面子,怕是会......"
"面子是给守规矩的人的。"赵华筝望着粮袋上的水汽渐渐蒸发,"他们今日能因'捐物'要特权,明日就能因'捐粮'要官爵。若开了这个头,律法就成了废纸,百姓才会真的寒心。"
正说着,一个老卒跌跌撞撞跑来,手里攥着封信:"公主!天牢急报!柳丞相......柳丞相绝食了!"
赵华筝接过信,字迹是天牢狱卒的,说柳丞相从昨日起就不肯进食,还放话"若不恢复柳氏族人的爵位,便死在牢里"。
"他倒会选时候。"林伯远恰好赶来,扫过信纸冷笑道,"定是听说江南士族捐物,想借死逼公主让步。"
赵华筝将信纸揉碎,扔进河水里:"传我令,给柳丞相送一桌好酒好菜。告诉他,想活,就好好吃饭;想死,本宫也不拦着——但柳氏族人的罪,不会因他死了就一笔勾销。"
周鹤有些担忧:"若他真死了,那些还在观望的旧臣怕是会......"
"他不会死。"赵华筝望向皇宫的方向,"柳丞相惜命得很,他要的不是死,是逼本宫妥协的筹码。"她转身对周鹤道,"将军休整一日后,带水师去巡查黄河沿岸的粮仓——柳家当年在那里囤了不少私粮,正好充作军饷。"
周鹤领命而去。李嵩看着粮袋被装上马车,忽然叹道:"老臣活了六十载,从未见哪个掌权者,肯为了小商贩驳士族的面子。"
"因为江山是百姓的江山。"赵华筝接过锦儿递来的水囊,"商贩纳的税,和士族交的粮,在本宫眼里一样重。"
夕阳西下时,满载粮草的马车从码头出发,沿着朱雀大街往城南粮站去。车辙碾过青石板,粮袋里的糙米簌簌作响,像在唱一首安稳的歌。街边的店铺已多半开了门,掌柜们探出头张望,见士兵们只是护着粮车,并未扰民,便悄悄卸下了门板。
赵华筝走在马车旁,看着一个孩童追着粮车跑,手里举着刚买的糖人。糖人师傅在后面笑着喊:"慢点跑!小心摔着!"这寻常的市井声,比任何山呼万岁都更让人心安。
回到行辕时,锦儿递上一份名册:"公主,这是苏医官拟的太医院改革名单,他说......想让女子也能进太医院当医官。"
赵华筝翻开名册,见最后几页写着几个女子的名字,其中一个是锦儿的表妹,去年刚从药铺学徒出师。她提笔在名册上批了"准",指尖在"女子医官"四个字上顿了顿——变革,从来都藏在这些细微的笔墨里。
窗外的月光爬上案头,照亮了摊开的舆图。赵华筝用朱笔在黄河沿岸的粮仓位置画了圈,又在江南的布庄旁注了"按律征税"四个字。她知道,柳丞相的绝食只是小波澜,江南士族的试探也不会停,但只要粮车还在往粮站去,只要百姓肯卸下门板开门做生意,这大雍的根基,就会一天天稳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