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寒风过境34

第三十四章

一晃，江禾在汪慈宁的房子里住了快四个月了，他的身体也好了不少，前些日子，汪慈宁带他去体检，看着报告还跟他说，所有指标基本都恢复正常了。

他们从医院回家的路上，看到有人在免费写春联，江禾才知道，原来快过年了。

他正想着，等红灯的汪慈宁就开口了，“明天除夕了，我得回家几天。”

“喔，好，好的。”

汪慈宁继续解释，“我家里过年人多口杂，不方便带你回去——”

“没关系。”

江禾看出来了她的为难，实际上他根本没想过要和汪慈宁回家过年。

“营养师会来给你做饭，你一个人可以吗？”

这话的回答就算是不可以，那汪慈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江禾从来不做让人为难的事情，所以他回答，“我一个人可以，你别担心。”

……

年三十的傍晚，营养师把炖好的鸽子汤端上桌时，天边正飘起细碎的雪籽。

江禾坐在长条餐桌的一端，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汪慈宁中午走的，临走时拍了拍他的肩，说，“老宅那边催得紧，我先走了，我明晚能走掉就回来陪你守岁。”

他点了头，没敢说“其实不用特意回来”。

营养师放下汤碗就要走，临走前犹豫了句，“江先生，汪医生让我把暖炉都给您打开了，夜里冷，不用省着电。”

江禾应了声“谢谢”，看着人走出院门，别墅里霎时只剩他自己。

偌大的房子静得能听见雪籽打在玻璃窗上的轻响。

餐桌上的烛台是汪慈宁前几天摆的，水晶罩子擦得透亮，可没点蜡烛，只衬得满桌饭菜都透着冷清。

江禾舀了勺鸽子汤，温温的汤滑进喉咙，却暖不透心口——他忽然想起八岁那年的除夕，福利院食堂煮了饺子，孩子们围在电视前抢遥控器，他缩在角落啃饺子，饺子是凉的，手里的搪瓷碗也是凉的。

嫁给章妍的那几年，好歹过年是热闹了，不过章妍一家人会不停使唤他做这做那，歇不了脚，很累，还会因为他怀不上孩子在章家串门的亲戚面前阴阳怪气。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学不会在热闹里待着。

后半夜雪停了，风却刮得更紧。

江禾窝在客厅沙发上翻旧相册——是汪慈宁之前拿出来给他解闷看的，他居然在里面找到了自己，有张是系里篮球赛，他蹲在后排给章妍捡球，汪慈宁站在前排偏头看计分板，两人隔着三排人，却被镜头框在了同一格。

他指尖刚触到照片边缘，忽然“啪”一声轻响，客厅的灯灭了。

整栋别墅瞬间陷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江禾的呼吸猛地顿住，指尖攥紧了相册边角。

他从小就怕黑——福利院的储藏室漏风，小时候被同伴关进去过一次，黑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从那以后，只要身处完全的黑暗里，他就会控制不住地发抖。

此刻沙发旁的落地窗映着外面的夜，连月亮都躲在云后，只有远处街灯的光微弱地漫进来，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江禾缩起膝盖，把脸埋进臂弯，后脊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滑——他想找手机照光，可手机刚才随手放在了茶几上，离沙发还有两步远，那两步的黑暗像条深沟，他不敢跨。

就在他抖得快要喘不过气时，院门外忽然传来“咔嗒”一声锁响。

江禾僵着脊背抬头，看见别墅大门被推开道缝，风雪卷着寒气灌进来，隐约能看见个人影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几个鼓鼓囊囊的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