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寒风过境21

第二十一章

这一瞬间，章妍脑子里忽然闪过点什么。

好像是很久以前，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江禾不小心摔碎了她的化妆镜，那个镜子挺贵的，江禾低着头，闭着眼，等着她发脾气。

那时候她没舍得，只是嘟囔了几句把人一个劲儿往怀里抱。

那时候的柔情蜜意是真的，现在的烦躁不耐也是真的。

酒精烧得脑子发懵，可江禾闭着眼睛的样子却异常清晰。那不是反抗，也不是愤怒，就是纯粹的、带着点绝望的恐惧。

章妍的手腕忽然就没了力气。

她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指甲是前两天做的新款式。

这只手刚才还想打下去——打在那个闭着眼、毫无还手之力，连躲都躲不利索的人脸上。

要是刚刚在一起的时候，让她章妍打江禾她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的，那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江禾毫不怜惜拳打脚踢的？

章妍不记得了，她只知道打完江禾后她会很爽快，因为撒完气了，第一次打完过后她很后悔，然后她跪在江禾面前跟他道歉，江禾哭着原谅她了，然后没过多久就是第二次第三次……打人撒气会上瘾。

反正打江禾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后果，毕竟江禾是一个孤儿，连给他撑腰的家人都没有。

刚开始对江禾是真心的，不过真心瞬息万变。

心里那股火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往上涌不上来，往下沉又沉不去，卡在喉咙里，烧得她难受。

“废物。”她最终还是没打下去，手猛地收回来，却用力推了一把江禾的肩膀，“连件衣服都熨不好，留你有什么用！”

江禾被她推得晃了晃，后腰又撞到床板，疼得他闷哼出声，下意识伸手护住了肚子。

章妍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往浴室走，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被地上的口红绊倒。她踢开那支口红，摔上了浴室的门，“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墙上的挂画都晃了晃。

浴室里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

江禾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靠在床头，闭着眼睛，肩膀还在轻轻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睁开眼，眼眶红得厉害，却没掉眼泪。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攥着被角太用力，掌心被勒出了几道红印。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冷白的光。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那里还残留着刚才章妍手风带过的酒气。

没打下来。

他该庆幸的。

可心里那点松快，很快就被更深的寒意盖住了。他知道章妍不是不想打，只是……没打下去而已。

为什么今天没打他？

那下次呢？

江禾不敢想。他慢慢蜷起身子，把被子拉到下巴，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肚子。

里面的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安，轻轻动了一下，很微弱，却像根细弦，轻轻拨了他一下。

他得好好活着，得把孩子生下来。

不管章妍会不会打他，不管以后会怎么样，他都得撑下去。

浴室的水声停了。章妍出来时裹着浴巾，看都没看床上的江禾，径直走到另一边床沿坐下，扯过被子蒙住了头。

卧室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