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寒风过境20
第二十章
每天晚上汪慈宁都会发微信问他,“今天感觉怎么样?还腰酸吗?”
江禾靠在床头,指尖悬在屏幕上,想了想,回得简单,“还好,就是下午动了下,腰有点酸,肚子也有坠痛,但是歇了歇就没事了。”
汪慈宁几乎是秒回,“别大意,尽量别弯腰,也别站太久。要是肚子坠得慌,或者疼得频繁了,立刻去医院。”
后面还加了个敲黑板叮嘱的表情包。
江禾看着那行字,心里有点涩。
章妍都没这么细问过。
他回了句“好,谢谢你汪医生”,加了个客气的句号。
汪慈宁没再发过来。
客厅里传来章母看电视的声音,吵吵嚷嚷的。
江禾把手机放到一边,轻轻按了按腰侧,那里还隐隐作痛。
他蜷起腿,把被子拉到胸口,闭上眼。
他想,这样也好,安安静静躺着,等孩子生下来,或许一切就不一样了。至少现在,没人再使唤他,章妍也没再动手,算……过得去了。
只是偶尔摸到肚子时,会想起汪慈宁递给他出院小结时的眼神,很轻,带着点没说出口的担心。
他赶紧把那点念头压下去——不该想的。他是章妍的丈夫,是章家的人,汪慈宁只是医生而已。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清瘦的侧脸。房间里很静,只有他浅浅的呼吸声,和肚子里那点微弱的胎动,在这漫长的夜里,彼此陪着。
——
这天半夜,章妍喝得大醉回家,她没按门铃,钥匙捅进锁孔时带着股蛮力,“咔哒”一声,门被甩得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半扇。
江禾正靠在床头翻一本育儿书,听见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
卧室里只开了盏床头灯,暖黄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眼下淡淡的青黑——这几天腰还是酸,肚子时不时会疼,夜里总睡不安稳。
章妍没换鞋就踩进来,一股酒气混着香水味涌进来,呛得江禾皱了皱眉。
她把手里的包往沙发上一扔,包带滑下来,里面的东西滚了一地,有支口红摔在江禾脚边。
“我的衬衫——”章妍的声音哑着,带着酒意的含糊,却透着股火药味。
她扯了扯自己身上皱巴巴的真丝衬衫,领口歪着,袖口也磨得起了毛边,“我今天穿这个去开会,被李姐她们笑了一路!说我穿得像捡破烂的!”
江禾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件。
那件浅灰色的真丝衬衫是上周买的,章妍只穿过一次。
他放下书,小声说:“你没说要穿啊……我就没熨。”
“我没说?”章妍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猛地拔高了声音,“我昨天晚上不是跟你说了今天要见客户?这种事还要我天天跟你交代?江禾你现在是越来越懒了!让你怀个孕,连熨件衣服都指望不上了?一点用没有。”
她往前冲了两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江禾。
酒精让她眼睛发红,眼神里的烦躁和怒意几乎要溢出来。
白天被同事取笑的难堪、项目没谈拢的窝火,还有汪慈宁那番话压在心里的憋屈,这会儿全翻涌上来,都堵在了喉咙口,只想找个地方发泄。
江禾被她吼得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往床头挪了挪,后腰撞到床板,疼得他轻轻“嘶”了一声。
他攥着被角,指尖发白,还想解释一句,“我这几天腰不舒服,白天多数时候都躺着……”
“腰不舒服?又是腰不舒服!”章妍打断他,声音更尖了,“你就不能忍着点?熨件衣服能累死你?还是能把你肚子里那个孽种颠出来?”
这话像冰锥扎进江禾心里,他脸色瞬间白了,嘴唇动了动,没再说话,只是眼圈慢慢红了。
章妍看着他这副样子就更火。不反驳,不争吵,就只会红着眼圈装可怜——以前她还觉得这样的江禾温顺,现在只觉得窝囊又刺眼。
她抬手就想往江禾脸上扇过去,手腕扬到半空时带起一阵风,酒气也跟着扑过去。
江禾几乎是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躲得很快,大概是腰还疼着,动作滞涩了一下。只是微微偏过头,往后缩了缩肩膀,眼睑闭得紧紧的,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连带着鼻尖都轻轻抖了抖。
像只被踩住尾巴的猫,知道躲不开了,只能认命似的缩起身子,等着那一下疼落下来。
就是这个样子。
章妍的手僵在了半空。
她的指尖离江禾的脸只有几厘米,能看见他因为紧张而绷紧的下颌线,还有微微泛白的耳尖。他甚至没敢看她,就只是闭着眼睛,像个等待宣判的死刑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