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寒风过境18

第十八章

出院的前一天，章妍被汪慈宁打电话叫了来，汪慈宁没绕弯子，直接把江禾的病历拿出来，摊在办公桌上，“孕中期本就该静养，他现在腰背部软组织挫伤还没好，子宫收缩也比正常人频繁，这都是过度劳累和外力刺激导致的。”

章母和章父也跟着来了，闻言章父撇撇嘴，“不就拖个地吗？至于这么娇气？男人怀个孕而已，哪那么多讲究？我们那个时候——”

汪慈宁抬眼看向他，眼神冷得像冰，“男士，这不是娇气。江禾的身体报告在这里写着，胎盘低置状态，过度弯腰用力可能导致出血，严重的会流产。你们让他做家务时，知道这些吗？”

章母皱着眉，“我们也没让他干什么重活，就是扫个地倒个水，他自己不经累怪谁？”

“不经累？”汪慈宁笑了声，笑声里没半点温度，“那他身上的那些伤呢？他左胳膊上的淤青住院一个月没消，说是‘不小心撞的’，可那淤青的形状，分明是被人拧出来的。还有他手腕上的勒痕，你们当我这做医生的眼瞎吗？还有他为什么需要住院保胎，你们三个比谁都清楚。”

章父有些不满汪慈宁说话的态度，“你什么意思？你这个医生找茬的是吧，那是我们家事！他是我女婿，我女儿教训他怎么了？”

“家事？”汪慈宁拿起手机，点开一个页面，是她提前查好的《反家庭暴力法》条文，“根据我国法律，家庭成员之间以殴打、捆绑、残害、限制人身自由以及经常性谩骂、恐吓等方式实施的身体、精神等侵害行为，都属于家庭暴力。江禾是孕夫，你们强迫他从事超出身体承受能力的劳动，对他进行言语侮辱，甚至可能存在肢体伤害，这已经涉嫌违法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章父章母瞬间僵住的脸，一字一句道，“医生有义务保护患者的人身安全。江禾的病历、受伤照片，我这里都有存档。如果你们再继续这样对他，或者强迫他做任何可能危害到胎儿和他自身健康的事，我会直接报警，并且向法院提交这些证据。”

“到时候，你们面临的就不只是‘家事’了，是法律的制裁。故意伤害孕夫，导致流产的，最高可以判三年有期徒刑。你们想试试吗？”

办公室鸦雀无声。

章父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被汪慈宁眼里的冷意吓得没敢出声。

章母的脸色也沉得厉害。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总觉得女婿是自家的人，骂两句打两下，让干点活，都是天经地义的事，从没听说过这还能犯法。

汪慈宁收起手机和病历，站起身，“我今天叫你们这一大家子来，不是来恐吓你们的。只是想提醒你们，家暴是犯法的。江禾现在需要静养，你们要是还想保住这个孩子，就别再动他一根手指头，别再让他干任何活。否则，后果自负。”

……

章妍跟在父母身后走出医院大门，秋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边，她拢了拢外套，眉头还皱着。

方才在医生办公室里，汪慈宁那番话像根刺扎在她心里——什么家暴犯法，什么证据报警，说得好像他冲江禾撒撒气就十恶不赦了一样。

不就是怀个孕吗？至于把医生搬出来当靠山？

“……真是莫名其妙！一个外人也敢来教训咱们？她知道什么？江禾那性子就是软，被人一挑唆就拿捏不住分寸了……”

章父还在旁边嘀嘀咕咕，声音压得低，却满是不服气。

章母跟着哼了一声，“吓唬谁？等孩子生下来，看她还能说什么。”

章妍听得心烦，掏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刚亮起，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是备注“宝贝”的人发来的：忙完了？我在老地方等你。

后面还跟了个很可爱的笑脸表情。

章妍心头那点郁结忽然就散了。

方才被汪慈宁勾起的火气、对江禾那点说不清的烦躁，像是被这行字轻轻拂开了。

她指尖顿了顿，回了个“马上到”，发送时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连带着看父母的眼神都缓和了些。

“行了爸，妈，别说了。”她把手机揣回兜里，加快两步走到前面拦车，“先送你们回家。”

章母还想说什么，被章父拉了把，俩人对视一眼，没再作声——女儿这脸色分明是松快了，大概是有什么顺心的事。老两口坐进后座，还在小声念叨着“医生多管闲事”，章妍坐在副驾，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没再听进去。

车到小区门口，章妍没下车，只摇下窗，“你们上去吧，我还有事。”

“又有事？”章母探头问，“晚上回家吃饭吗……”

“不了，”章妍语气淡了些，“公司临时有个会，走不开。明天江禾出院回家，你们别使唤他，再怎么说也是我第一个孩子，不能真掉了。”说完没等父母再开口，就催司机“开车”。

出租车重新启动，章妍拿出手机，给“宝贝”又发了条消息：路上了，十分钟到。

对方几乎秒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