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寒风过境5

第五章

那是家离市区很远的私立医院，章妍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人。

检查时，医生拿着探头在江禾肚子上照了半天，笑着对章妍说，“确实是个小子，看得清清楚楚，发育挺好的。”

章妍脸上最后一点期待也没了，“嗯”了一声，连客套的笑都懒得给。

出了诊室，章妍粗鲁地扯着江禾把人推上车，自己绕到驾驶座，摸出烟就抽了起来。

轿车空间本来就窄，很快弥漫开呛人的烟味，江禾本就空腹难受，被烟一熏，忍不住低低地咳了几声。

“啧。”章妍不耐烦地咂了下嘴，把烟摁灭在车载烟灰缸里，“娇气什么？抽根烟都受不了？真是没用。”

江禾抿着唇没说话。

他从凌晨被叫醒到现在，水都没喝一口，检查了一上午，躺了快半小时，腰又酸又胀，胃里更是空得发慌。

可他看着章妍烦躁的侧脸，什么也说不出口。

明明前两次产检虽然也是空腹，但是检查完章妍都会给他买面包牛奶，这次大概没那个心情。

车开到离家还有两条街的路口时，章妍猛地停了车，“你自己走回去吧，我公司还有事，难得进去掉头了。”

江禾愣住了，“可是……这里离小区还有段路……”他怀着孕，空腹走这么久，实在吃力。

“让你走你就走！”章妍皱着眉吼了一句，眼神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我看着你就烦！”

江禾没再争辩，默默地推开车门。

脚刚落地，就一阵头晕，他扶着车身站了好一会儿才站稳。章妍的车“嗖”地一下开远了，溅起的泥水甚至沾到了他的裤脚。

他慢慢往家走，太阳晒得人发晕，肚子沉甸甸地坠着，胃里又空又疼。

原来那阵子的好，真的是因为以为会是个女儿。现在知道是儿子了，就连让他坐完最后一段路都嫌麻烦了。

他买了个面包，没吃两口就恶心反胃地全吐了。

回到家时，他累得几乎虚脱。章母不在家，章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回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江禾没力气做饭，也没胃口，径直回了房间，躺到床上就不想动了。

迷迷糊糊没睡多久，房门“砰”地一声被推开。

章父站在门口，阴阳怪气地说，“醒了？醒了就赶紧起来做下午饭啊，都几点了？我跟你妈还等着吃饭呢！还真当自己怀了个金疙瘩，动都动不得了？”

江禾猛地睁开眼，心口一阵发堵。

他还清晰地记得，不过三个月前，章父还拍着大腿说“你是重点保护对象”；不过昨天，邻居说可能是儿子时，章父只是不爽；可现在，确认了是儿子，连让他好好躺会儿都不行了。

“我……不太舒服，”江禾的声音有些哑，他解释着，“早上没吃早饭，有点头晕恶心。”

“头晕？我看你是懒病犯了！对你好几个月还真把自己当祖宗了，还敢找借口，”章父走进来，指着他的鼻子，“不就是怀了个儿子吗？神气什么？我们老章家还不缺带把的！赶紧起来做饭！”

江禾攥紧了被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胃里的疼和心里的凉搅在一起，让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来，从始至终，他们对他的态度，从来只和“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女儿”有关。

他轻轻摸了摸肚子里那个小小的、正在胎动的生命，第一次对这个曾寄予希望的孩子，生出了一丝茫然的悲哀。

江禾扶着墙慢慢挪到厨房。

打开冰箱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棵蔫了的青菜，半根胡萝卜，还有早上章母没吃完的半个馒头。

中午剩下的菜用盘子扣着，是一小碟炒豇豆和回锅肉，已经凉透了。

他站在冰箱前愣了愣，胃里又开始反酸。

算了，有什么就做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