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寒风过境4

第四章

有了孩子，章父不会再阴阳怪气骂他了，章母也会对他好好说话，章妍……章妍也许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他发脾气，打他了。

他们会像普通的家庭一样，期待着孩子的到来，然后好好过日子。

等孩子出生，或许他真的会有一个小家。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悄悄往上爬。

可下一秒，他的指尖触到了手臂内侧那道还没完全消掉的疤痕——那是上次章妍喝醉了，拿烟灰缸砸他时，他用手臂挡了一下留下的。

那点刚刚升起的暖意，瞬间就凉了半截。

他低下头，默默地扒拉着碗里的饭。

章母还在兴高采烈地规划着，“咱们老章家代代单传，这肯定是个丫头，将来就叫章承……”章父在一旁附和着，章妍也偶尔插一两句话。

客厅里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好像之前那些争吵、辱骂、推搡都从未发生过。

只有江禾自己知道，那些东西都刻在他心里，像一根根细小的刺。现在这突如其来的“好”，就像一层薄薄的糖衣，裹在刺外面，甜是甜，可他不敢用力咬，怕咬碎了糖衣，刺会扎得更疼。

他不知道这样的“好”能维持多久。

是直到孩子出生？还是……等他们觉得“目的达到了”，就又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江禾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孕育。

为了这个孩子，他是不是……可以再忍一忍？也许这次，真的会不一样呢？

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甜的、酸的、苦的、辣的，搅在一起，乱得让他喘不过气。

——

江禾怀孕五个月时，因为章家人买了不少补品逼着他吃的原因，孩子偏大，肚子已经显怀得很明显了。

章家人对他的“优待”竟真的维持了这么久——章父没再骂过他“不下蛋”，章母会偶尔问他想吃什么，章妍虽没真的天天早归，却也没再动过手。

江禾甚至偷偷松过几次气，觉得或许孩子真能成个转机。

这天傍晚，章父难得主动提议，“小禾，跟我下楼散散步去，总闷在家里也不好。”

江禾愣了愣，还是跟着去了。

小区里纳凉的邻居多，见章父扶着江禾，都笑着打招呼。

章父立刻挺直了腰板，故意扬着声音，“哎，带我们家小禾走走！怀五个月了，很辛苦呢。”

有个相熟的老头凑过来看江禾的肚子，笑眯眯地说，“看这形状，尖尖的和我家女婿二胎的时候一样，怕是个小子吧？”

江禾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章父脸上的笑瞬间淡了下去，嘴角扯了扯，嘟囔着“瞎说什么”，然后拉着江禾往别处走，语气也冷了，“这死老头，不会说话也不知道少说。”

江禾心里“咯噔”一下。

他隐约知道章家的心思——章妍不止一次跟他说过，“最好是个女儿，跟我亲”；章母也念叨过“女儿贴心，儿子总归要嫁出去的，养不熟”。

江禾以前还不明白，现在老太太一句“小子”，章父那毫不掩饰的不爽，让他心里惴惴的。

原来那阵子的好，是盼着个女儿啊。

回到家，江禾没敢提这事。

晚上章妍回来时被章父拉到一边，父女俩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回来的时候，章妍的脸色明显不好看，把包往沙发上一扔，扯了扯领带，“明天我请了假，带你去趟医院。”

江禾一愣，“不是上周才在三院做过产检吗？”

“那破地方查不清，”章妍皱着眉，“我带你去个有熟人的地方，再仔细看看。”

江禾没敢多问，心里却沉得厉害。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章妍就催着江禾起了床。没吃早饭，空着肚子上了车。

章妍开着车，一路没说话，脸色阴沉沉的。

江禾坐在副驾，胃里隐隐发空，又不敢说饿，只能攥着衣角看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