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猫12

第十二章

你扶着他在沙发边坐下时，他还在疼，指尖死死抠着沙发垫的边缘，指节泛白。你想去找药，被他轻轻推开了，“没事……缓一缓就好。”

他的声音很哑，没看你，眼睛盯着茶几上的空碗——那是你倒汤用的碗，还没来得及收。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直起身，推开你的手站起来，脚步还有点虚浮，却径直走向厨房。

你跟过去时，正看见他打开水槽的水龙头。砂锅里剩下的鸡汤他没倒，大概是刚才疼得忘了，此刻正拿着海绵，一点点擦桶壁上的油渍。

他的动作很慢，弯腰时会下意识护着小腹，擦两下就停下来喘口气，肩膀垂着，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你想说“我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刚才被你那句“感动自己”刺得那么深，现在大概连你的靠近都觉得烦。

你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把碗碟放进消毒柜，把灶台擦得干干净净，连溅在地上的几滴汤渍都蹲下去用湿巾擦掉——他平时最不喜欢蹲太久，说肚子坠得慌，今天却咬着唇，慢慢蹭着地板擦，像在跟自己较劲。

收拾完厨房，他没回卧室，也没看你，径直走到沙发边。

沙发本就不宽，他现在肚子已经显了些弧度，躺下时只能侧着身，蜷成一团，把自己缩在最角落。

他拿过沙发上的薄毯盖在身上，背对着你，连头发都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摆明了不想跟你说话。

“沙发窄，回床上睡吧。”你走过去，声音放轻了些。

他没动，也没应声，只有肩膀微微抖了一下，像没听见。

你叹了口气。头疼得厉害，太阳穴突突地跳，嘴里还残留着酒气，确实怕凑近了熏着他，更怕自己现在脑子不清醒，再说错话。

“那……你要是不舒服，就喊我。”你站了会儿，见他还是没反应，只好转身回了卧室。

卧室门关上时，你隐约听见客厅传来很轻的一声抽气。

你以为自己能躺到天亮，可酒精后劲上来，头一沾枕头就昏沉地睡了过去，连梦都没做一个。

而客厅里，月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刚好照在他脸上。

他没睡着，侧躺的姿势压得腰有点酸，小腹还隐隐坠着疼，但都比不上心里的钝痛，他蜷得更紧了些，手轻轻覆在肚子上，指尖能摸到那点微弱的起伏。

“你看，”他对着肚子小声说，声音抖得厉害，“我连让她喝口汤都做不到……是不是真的不想要我们了？我是不是不应该回来讨她的嫌”

眼泪无声地涌出来，顺着眼角滑进头发里。

他不敢哭出声，怕吵醒你，只能死死咬着下唇，把呜咽咽回喉咙里。嘴唇很快被咬得发麻，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他想起早上去市场，老板说老母鸡炖汤最补，他特意挑了只最肥的，拎着走回家时，累得在路边石墩上坐了三次；想起炖汤时，每隔半小时就去撇一次浮沫，站得腿麻，就扶着橱柜弯腰缓一缓；想起你回来时，他多高兴，觉得自己总算做了件有用的事……

可你说那是“感动自己”。

你说“不需要”。

时钟在寂静的客厅里滴答作响，从十一点走到凌晨两点。他的眼泪没停过，枕在头下的沙发巾湿了一大片。

后来实在累了，就睁着眼看着天花板，月光在上面投下窗帘的影子，像一道道模糊的伤口。

他不敢回卧室。怕看见你熟睡的样子，更怕自己忍不住凑过去，又被你嫌弃“添麻烦”。沙发虽然窄，虽然硬，至少能让他觉得，此刻的委屈是有地方藏的。

天快亮时，他才迷迷糊糊闭了眼，却很快被噩梦惊醒——梦里你皱着眉说“你和孩子都太麻烦了”，他想抓你的手，却怎么也抓不住。惊醒时浑身是汗，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捂着肚子坐起来，看见卧室门还关着，客厅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突然觉得鼻子又酸了。

晨光慢慢透进来时，他已经坐了很久。眼睛肿得像桃子，却还是挣扎着站起来，想去厨房做早餐——哪怕你昨天说不需要，他还是想做点什么，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还能被你需要。

只是路过卧室门时，他脚步顿了顿，终究没敢推开，悄悄走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