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36）——被迫离家

过了好一会儿，阿娘才缓缓开口，声音像浸了温水的棉絮，裹着化不开的疲惫，却连半分责备也无。

慕容云舒（母亲）：你们没错，换作是我，见着鲛人残害百姓，也会这么做。只是……

她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袖口的云纹绣线，话头顿了顿，方才还柔和的眼神骤然像淬了寒星，锐利得能刺破空气。

慕容云舒（母亲）：这件事，绝不能让长房的人知道。

慕容云舒（母亲）：慕容璟那人，最是爱拿族中事做文章，要是让他晓得你们杀了南海鲛人王的宝贝儿女，指不定会怎么添油加醋，把这事捅到长老们面前，给我们二房招来天大的麻烦。

我攥着衣角的手紧了紧，喉间发涩。

慕容清璇：那……师尊那边怎么办？这事瞒不住他的。

慕容云舒（母亲）：我会立刻用传讯玉符给尊者传信，一字一句都不瞒他，让他拿主意。

阿娘说着，缓步走到我和清璃面前，将我们扶起，掌心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轻轻抚过我们的头发，那力道温柔得像怕碰碎了瓷娃娃。

慕容云舒（母亲）：委屈你们了，我的好孩子，明明做了对的事，却要担这样的风险。

慕容清璃：不委屈的，阿娘。

清璃猛地抬起头，眼底还沾着未干的水汽，却亮得像落了星光。

慕容清璃：能救下那些被害的普通人，我们一点都不委屈。

我也用力点头，把到了嘴边的担忧咽了回去——我怕阿娘一个人留在蓬莱，要面对长房的刁难，可此刻说这些，只会让她更操心。

阿娘看着我们，嘴角慢慢牵起一抹欣慰的笑，可那笑意没撑多久，就被眉间深深的忧虑压了下去，像被乌云遮了的月亮。

师尊的回信来得比预想中快，传讯玉符亮起时，阿娘指尖的灵力刚凝好信纸。

玉符里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沉稳，却藏了几分急促。

玄机子（师尊）：……鲛人王对其子女溺爱至极，当年为了小女儿丢了一片鳞，都要掀翻玄界三座岛，此事定然会令他震怒。

玄机子（师尊）：南海与玄界、蓬莱本就有旧怨，这回怕是要再起战火。

玄机子（师尊）：为保你两个孩子安全，也为避免事态扩大，让她们即刻离开蓬莱，暂避风头。

玄机子（师尊）：人界是个好去处，六界协议明明白白写着，鲛人王不敢轻易踏入。

玄机子（师尊）：龙虎山天师府的老天师，是你姥爷当年同生共死的旧友，让孩子们去托庇于他，最是稳妥。

玄机子（师尊）：切记，此事绝不可对外人言，尤其是长房之人，若是被他们抓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阿娘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看完后深吸一口气，脸色凝重地对我们说道

慕容云舒（母亲）：尊者的意思，是让你们去龙虎山躲一躲。今晚就走，越快越好，不能等天亮。

慕容清璃：去龙虎山？

清璃眼睛一下子亮了，刚才的低落扫去大半，拉着我的袖子小声问道

慕容清璃：是不是传说中能捉妖降魔、有很多厉害道士的地方？

慕容云舒（母亲）：嗯，天师府传承了上千年，老天师更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有他照拂，阿娘能放心些。

阿娘蹲下身，帮我们理了理衣领，反复叮嘱道

慕容云舒（母亲）：到了那里，要谨言慎行，跟着老天师好好修行，别像在蓬莱这般冲动，更不要惹是生非。

慕容云舒（母亲）：等这边的事情平息了，阿娘立刻去接你们回来。

慕容清璇：阿娘，我们知道了。

我拉着清璃的手，用力点头，想让她看出我们的懂事。

慕容清璇：您也照顾好自己，别总为我们操心。

慕容云舒（母亲）：嗯。

阿娘点点头，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注意事项：

储物袋里的丹药要按时吃，遇到危险先捏求救符，睡觉时别把玄凛和焰昭放出来乱跑，尤其是反复强调，无论对谁，都不能提东海杀了鲛人鱼子的事。

当晚，月黑风高，连星子都躲进了云层里。

我和清璃背着简单的行囊，玄凛缩成小猫大小藏在我的储物袋里，焰昭则缠在清璃的手腕上，化作一串红绳似的印记，悄悄从慕容家的后门溜了出去。

阿娘给我们准备的灵舟就停在海边，船身裹着隐身的符咒，在夜色中穿梭时，连海风都掀不起半点声响。她让梅锋和风棠送我们去。

我趴在船边回头望，蓬莱仙岛的灯火一点点变小，最后彻底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和清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未来的迷茫——我们不知道要在龙虎山待多久，也不知道阿娘会不会遇到麻烦。

可与此同时，心底又藏着一丝隐秘的期待，对这趟“避祸”旅程，对即将到来的全新生活，像暗夜里悄悄发芽的种子。

只是那时的我们都没想到，这次看似只是暂时躲避风头的旅程，会像一颗投入湖面的巨石，在我们往后的生命里，掀起怎样滔天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