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集 破棺惊

寒夜的风卷着枯叶撞在破庙窗棂上,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苏晚蜷在供桌下的草堆里,额头烧得发疼,耳边嗡嗡作响。她能听见外头陈阿奶的动静——老人正用枯枝拨弄灶膛里的余烬,火星子噼啪炸开,映得她满是沟壑的脸忽明忽暗。

"阿晚?阿晚你醒醒?"陈阿奶的声音带着哭腔,"可算把你从冰湖里捞上来了......"

苏晚缓缓睁开眼。眼前是斑驳的泥墙,梁上挂着的蛛网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绸——那是供桌上的幡,原本该是给亡人用的。她动了动手指,触到身下粗硬的稻草,还有草堆里混着的碎瓦砾,硌得生疼。

"阿奶......"她的声音哑得像破了的陶碗,喉间泛起腥甜。

陈阿奶猛地转过身,枯树枝似的手抓住她的手腕:"阿晚你说话了!大夫说你......"她哽住,突然扯着嗓子喊,"快来人!三姑娘醒了!"

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住在隔壁的王婶。她举着灯笼凑过来,灯芯结着灯花,把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晃得人眼晕:"陈阿奶,可真醒了?方才王夫人差人来问,说要是没了......"

"闭嘴!"陈阿奶抄起烧火棍作势要打,"我家阿晚好好的,轮得到你在这儿说嘴?"

王婶悻悻缩了缩脖子,灯笼往地上一搁,转身走了。陈阿奶这才蹲下来,用袖口给苏晚擦脸上的血渍:"阿晚,你可吓死阿奶了。昨儿夜里沉塘,捞上来时人都冰透了,胸口都没了热气......"

苏晚抓住她的手。陈阿奶的手背上全是裂开的血口,沾着冰碴子,可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这双手曾给她梳过两千回辫子,曾在她发烧时守了三天三夜,用土方子熬姜茶,把灶膛里的余火全拨给她。

"阿奶,"苏晚轻声说,"我不是原主。"

陈阿奶的手顿住。

"我是从......另一个地方来的。"苏晚望着梁上的蛛网,记忆像潮水般涌来——现代实验室的白大褂、青铜匜上的云雷纹、坠崖时的风声。她摸向腕间,那里还残留着金纹的灼痛,"原主......她是怎么死的?"

陈阿奶的眼泪砸在她手背上:"你昨儿夜里被王氏的人拖去藕花池,说是救庶妹时犯了浑。可阿奶知道,你从小到大最是胆小,连杀鸡都要闭眼睛......"她突然掀开苏晚的衣袖,露出腕间的红绳——原主娘亲留下的遗物,"你娘临终前说,这绳子能保你平安。可王氏偏要说是你私通外男,把绳子扯了扔进湖里......"

苏晚的指尖抚过红绳上的结。原主的记忆碎片在眼前闪回:冰冷的湖水灌进鼻腔,王氏踩着她的手背把她推进湖心,庶妹苏明婳站在岸边,手里攥着半块染了香粉的绢帕——那是王氏身边丫鬟的"并蒂莲"花样。

"阿奶,"苏晚坐直身子,"原主的尸体呢?"

陈阿奶的脸色变了:"停在东厢的破庙里。王氏说等你沉塘后要烧了,可我......我趁她们不注意,把棺材藏起来了。"她抹了把脸,"那棺材是陈家老宅的旧料,我找了三个壮丁抬回来的。可阿晚,那棺材......"

"怎么了?"

"掀开时,我瞧见你手腕上有勒痕。"陈阿奶的声音发颤,"像是被人攥着往湖里按的。还有......"她从怀里掏出块帕子,打开是半枚染了脂粉的绢帕,"这是从你妆匣里找到的,可阿晚你从来不用这种香粉......"

苏晚接过绢帕。香粉味甜腻得发齁,和她记忆里原主惯用的茉莉香完全不同。她掀开草堆要下地,却被陈阿奶拽住:"阿晚,你去哪儿?"

"去东厢。"苏晚扯了扯她的衣袖,"我要看看原主。"

破庙的东厢飘着霉味。陈阿奶举着灯笼,光影在墙上晃出一片模糊的影子。苏晚看见那口棺材了——黑漆剥落了大半,棺盖上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亡女苏氏",字迹粗劣,像是急着描上去的。

"阿奶,搭把手。"苏晚说。

陈阿奶的手直抖,棺盖"吱呀"一声被掀开条缝。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气涌出来,苏晚眯起眼。棺材里躺着个穿月白衫子的姑娘,面容苍白如纸,可......

"她......"苏晚凑近,"还有体温。"

陈阿奶的灯笼"哐当"掉在地上。苏晚伸手探向原主的颈侧——脉搏虽弱,却还在跳。她掀开原主的眼皮,瞳孔微微收缩,是活人的反应。

"这......"

"是迷药!"苏晚突然想起现代法医课上学的,"王氏没杀了她,只是用了药让她假死,好坐实'私通'的罪名!"

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陈阿奶手忙脚乱合上棺盖,拉着苏晚躲到神龛后面。

"吱呀——"

庙门被推开。苏晚看见王氏的身影,藕荷色袄子下摆沾着泥,鬓边的珍珠步摇歪了半支。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手里提着食盒。

"怎么还没动静?"王氏踢了踢棺材,"陈阿奶,你不是说她醒了?"

"许是......许是药劲还没过去。"陈阿奶的声音发颤。

"放屁!"王氏冷笑,"我买通的大夫说,那迷药最多半个时辰就能醒。陈阿奶,你当我瞎?昨儿夜里沉塘,今早就能活蹦乱跳?"她蹲下来,指甲抠着棺盖的缝隙,"我倒要看看,这小贱蹄子是不是装死!"

苏晚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摸到神龛上的铜烛台,指节捏得发白。

"咔嚓——"

棺盖裂开道缝。王氏的指甲卡在里面,正使劲儿往上掀。

"阿奶,动手!"苏晚低喝一声。

陈阿奶抄起供桌上的铜香炉,砸向王氏的后脑勺。王氏闷哼一声栽倒在地,两个丫鬟尖叫着后退。苏晚冲过去,和陈阿奶合力掀开棺盖——

原主坐了起来,头发散乱,脸上还沾着泥,可眼睛却亮得惊人。

"三姐姐!"原主扑进苏晚怀里,"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苏晚僵了僵。原主的记忆里,她最恨的是庶妹苏明婳,最依赖的是奶娘陈阿奶。可此刻,怀里的姑娘浑身发抖,眼泪把她的衣襟浸得透湿:"王氏说我和外男私通,要把我沉塘......可我根本没见过什么外男......"

"我知道。"苏晚拍着她的背,"我都知道。"

陈阿奶抹了把泪,拽过两个丫鬟:"去把族老请来!就说三姑娘醒了,要当面对质!"

一个丫鬟抖得像筛糠:"陈阿奶饶命!是王夫人让我们......"

"滚!"陈阿奶抄起烧火棍,"再敢多嘴,打断你们的腿!"

两个丫鬟连滚带爬跑了。王氏捂着头上的血,突然笑了:"陈阿奶,你以为这样就能救她?族老们都收了我好处,明日祠堂审案,她还是得沉塘!"

"沉塘?"苏晚站起身,挡在原主面前。她腕间的金纹突然发烫,在月光下泛着暖金色的光,"王氏,你可知《论语》有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你为了私利构陷好人,就不怕遭报应?"

王氏愣住。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晚——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三姑娘,此刻眼神清亮,像柄出鞘的剑。

"你、你胡说什么?"王氏色厉内荏,"我这是替苏家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苏晚冷笑,"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原主的妆匣被你砸了,可你找的'私通信物'呢?那方绢帕是你身边丫鬟的,我亲眼看见你塞进她妆匣的!"

原主愣住:"阿姐,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现代是学考古的。"苏晚摸了摸腕间的金纹,"我对这些小把戏,太熟悉了。"

陈阿奶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压低声音:"阿晚,你腕间的......"

苏晚低头。金纹不知何时爬上了她的指尖,在月光下勾勒出几个古篆字:"西南有嘉禾,食之忘忧。"

下集预告:金纹现,古稻生,沉冤待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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