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芜家灭门惨案
“请吧。”蔓茵打开了木门,让开了身子,入眼的就是一个简单的回廊,宽敞的院落,几抹绿意交叠,在层层绿荣的遮挡下,是几座修筑简约的竹屋与一座竹亭,最醒目的就是那斜倚在竹亭旁的,一棵娇艳的桃花树。
这棵树想来是有些年份了,枝干粗壮,粉嫩的花瓣簇拥着遮挡住了半边的竹亭,一旁的假山与水流和它对着景,在光下都泛起波光来。
“好看吧?”蔓茵见他看得出神,忽然开口道,“我就是冲着这棵树才买了这个宅子的。”
“您很喜欢桃花?”淮言看着那棵桃花树,问。
蔓茵面上挂着和煦的笑意,走向了那竹亭:“不知道,总觉着看着桃花就莫名的亲切。”说着,她坐在了摆在央正的大理石桌前,“过来坐会儿?”
闻言,淮言坐到了对座。
这院落中仅有一棵桃花树,却比预想中的味道要浓郁。
“虽然听说我走后不久你就因为战乱离开了南城,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与阿笙相处的如何。”蔓茵不改神色,那双狐狸眼有意无意地扫向了淮言腰间的玉佩。
“没什么特别的。”淮言神色淡淡地回应道。
蔓茵双手交叠放在桌前,身子向前倾了倾,坏笑着调侃道:“是吗,为何我听说临行前你们还成亲了呢?”
“我真是好奇啊,你是如何说服阿笙的?”她的笑容未变,眼中却闪过一丝的探究。
淮言单手支起脑袋,看着蔓茵眼里的情绪,挑着眉似笑非笑道:“自然是因为我们情投意合,恨不得马上成亲啊。”
蔓茵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不满地收回了交叠在桌上的手,环抱在胸前,鄙夷的目光打量着淮言。
笑死,谁信?
“那为何我听说你那夜带着一个姑娘跑了,留他独守空房呢?”蔓茵打趣道,那笑意不达眼底,若再认真品品还能觉察出考究的意思。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淮言眉头微蹙,面上划过一丝不悦。
看他似乎是真的不知情,蔓茵也不打算跟他计较了。
“既如此,你在这里休整好后便回去吧。”蔓茵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那里刚好有一间空下的房间,我待会叫人去收拾出来,今夜就且先在这儿住下吧。”
“你为何会来柳川?”面对突如其来的发问,蔓茵并没有直接回答他。
“将军这话是何意,柳川难道是什么我来不得的地方?”
“来自晚辈的关心罢了。”淮言毫不避讳地对上了蔓茵的视线,“毕竟柳川可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一个在战乱还能整日沉迷在酒欢与消遣的鬼地方。
来这儿不是自讨苦吃么?
“你可别咒蔓姨呀。”蔓茵淡然一笑道。
“怎么能是咒您呢?只是女子身处柳川城内难免需要些壁障,我只是想安排些护卫跟着您罢了。”淮言客气道。
“这就用不着了,我在路过南城时已经买过一些护卫了,只是今日凑巧没跟着我。我今后会多留意一下的,不过,还是多谢你的好意了。”
“那还真是凑巧了。”淮言笑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他看起来慵懒散漫极了。
蔓茵眉头微微蹙起,再多的纠缠和迂回已经毫无意义的了:“淮将军,我似乎告诉过你,跟我谈话不需要兜圈子。”
“还请您恕晚辈一时的无礼,我只是想知道,您接近我五弟是有什么目的呢?”淮言脸上的笑容似乎是凝结在他脸上的一般,越看越冷。
真不愧是他啊,从前蔓茵从未对淮言产生过惧色,而在刚刚的对话里,她发现她无法对这个男人多一点松懈,眼前的人同样也一直在提防着自己,他的伪装得近乎完美,完美到让她品味出一丝一毫的真心实意都要感到惊喜,她不由地开始担心自己是否从未将他看透。
随着蔓茵脸上神情的微小变化,淮言也确定了心中的猜疑。
“淮家似乎藏着什么秘密,要你,和阿笙都不惜使出一切手段去找寻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我呸,你这样的假面虎还敢这么喊我家阿笙!
“你调查我?”蔓茵神色阴鸷,压制下了内心的怒火,疑问的语气里却充满了肯定,“从第一次见面时就开始防备我了么?淮将军。”
淮言没有说话,看来与她所料并无不同,蔓茵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头真是越发闷得厉害了,这一次,许是她看错了人。
蔓茵冷哼了一声,不紧不慢道:“不过要让您失望了,我对你们淮家不感兴趣,只是碰巧线索断在了淮家,我才想稍微地利用一下你的五弟,其余的,我可什么都没做,令弟也还好好的,不是吗?”
“你在查什么东西?”
蔓茵直面上了他那双冷漠的目光,良久,她忽而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告诉你也无妨,我在查的东西啊,你兴许还听说过呢。”
“芜家的灭门惨案。”
——
“抱歉……小姐,我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可能是我昨天没休息好的缘故吧,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还请您别介意。”白桃慌里慌张地后退了一步,讪笑道。
“没事没事,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寻个郎中瞧瞧?”瑾汐摆摆手,难掩关心。
“不用了……您来寻我是有什么需要吗?”白桃微晃了晃脑袋,希望这样能清醒些。
见她的笑容恢复如初,看起来真的像是没事了,瑾汐也就没继续纠结这件事:“奥奥,我呀是要找你结账的。”
“结账怎么还劳您亲自来寻我呀,您叫声店里的伙计就行了嘛。”
“我是特地来跟你道别的嘛,顺便想问问你还有没有桃花酥,我想带回去给我阿兄尝尝。”瑾汐笑着解释道。
白桃想了想,因为桃花酥并不是茶馆里的主打食物,而且近来客人也不多,所以她只烤了那一屉,而且她自己也吃了不少,给瑾汐端去的已经是最后一点了。
而且,再过几个时辰,茶馆就要关门了,也没什么时间再多做了。
思及此处,她也只能抱歉地向瑾汐说明了缘由。
“这样啊……”瑾汐托着下巴思索了会儿,她一时半会又出不了城,哪里就怕没时间再来了,“那我明日再来,你可得给我留着奥。”
“好的,小姐。”白桃应声点头。
“明日,你就不要再叫我小姐了,你叫我瑾汐就好啦。”
不知为何,瑾汐的身上似乎带着股让人想亲近的气息。
也或许是周边桃花开得太旺,混淆了嗅觉,也就忘了,安心的气息究竟是什么味道。
随着日子过去,像刚才那般患得患失的情况就愈发地多了,起初只是不断的幻视,渐渐地,已经越来越影响自己的正常生活了。
情绪,也在悄然被感染。
除了总幻视面前的人变成一个与自己一般模样的人之外,她还总能在这些幻视里感受到浓厚的悲伤,难以割舍的悲伤。
她还时常会看见一些身上布满了创伤的人,嘴巴一张一合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不断地纠缠着她,在梦里,那些人一遍又一遍地死去,复活,又再次死去,以她平生仅见的最残酷的方法,一次又一次的,死去。
时间久了,她不禁开始想,曾经的她,是否也经常被噩梦缠身,又是否经常看见,那个“自己”。
瑾汐结完账就走了,临行还深深地看了一眼白桃的身后,南厢房的屋子,貌似修葺更加完善,工整规格些。
想来,这就是那个人住的地方了吧。
真是,还挺想再见见他呢。
但还是算了,别被认出来了……
瑾汐就这么一面想,一面走出了醉桃坊。
天空蔚蓝,晨光正好。
来日,方长。
——
“这件案子不是已经明确结案了?”
听到这样的话,蔓茵心里揣着讥讽,嘴上也不放过嘲讽的机会:“若真如此,我怎会苦心追查到今日?你当年也不过是个几岁多的孩子,怎就能真清楚这件案子落了底?”
“这是我父亲查的案,虽然外界传言我与他关系紧绷不假,但现在我还没有怀疑他办事不力的理由。”淮言面不改色的说着,似乎是笃定了这件案子源于蔓茵的关心则乱。
蔓茵见他这样敷衍,也不甘示弱,冷笑质问:“那我还真要好好问问您了,林小姐的案子您当真查完了吗?”
淮言微怔,看着蔓茵那愤怒的神情,不知为何平稳间多了一丝难以琢磨的心悸:“没有,但这并不代表我没再继续追查。”
“可是,在天下人眼里,这桩案子已经结束了,不是吗?”蔓茵站起了身,垂着眸凝视着淮言,“你又怎么能完全担保当初的案件就落了实?你又要如何证明,芜家就没有冤屈?”
四目相对,良久无言,淮言眼里的冷漠也淡了,恍惚间他还是曾经那般模样,虽然散漫,但看起来却是比刚才那副样子多了几分认真。
蔓茵缓下了剑拔弩张的态度,眸光微黯,眨眼间刚才的气焰在死寂的空气里就散尽了。
“民女言尽于此,将军歇息好了便请自行离开吧。”
“今日之事,民女多有得罪,还请将军,莫记挂才是。”
落下话后,蔓茵故作轻松地勾起唇角,朝他微笑,随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穿梭进了那漫漫回廊。
刚才那番话,虽然像是气话,但正是这些气话,让淮言找回了一丝清明。
或许是因为最近燕郊的事情太琐碎,让他忘了,他的父亲从来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突然就,对这件事情来了点兴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