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是亲哥?
夏**近,雨水就愈发的多了,直向南城的那条山路前些日子闹了泥石流,已经被堵了个水泄不通,若想挖开,那定然还要不少的时日,淮言可不愿意再留下来陪那七皇子玩些小孩子玩闹的把戏了,所以,他还是得走水路回去。
显然,淮言一点都不想,但又一点办法也没有,谁又能能耐天灾呢?
所以,淮言现在正牵着马走在柳川城内。
若要论起淮言为何如此厌恶这个地方,那便要谈谈当地那些不合常理的陋俗了。
这儿是出了名的烟花之地,也是尤为金碧辉煌的存在,甚至可以说,有钱就完全可以胡作非为,是名副其实的法外之地。
在城门口,就有一条闹街,这儿十栋高楼里有七栋是青楼,其余两栋是酒楼一栋赌坊,诸多香料混杂着,恶心的酒气在毫无预兆地情况下从各家店面里涌出,给淮言荡了不知几次的热浪,他感觉自己就要在这儿散去半条命了。
在这条街道上大多数为男性,想来也没什么女性感走到这条街上,柳川,一次又一次地在外人过度的美化与修饰之中成为了人间天堂之地。
远处断断续续传来了几声不清晰的争吵,说话的人应该是醉了,而且醉得还不轻,话语杂乱无章还夹杂着一些呓语,像是嘴里塞满了东西在讲话一般,在淮言仔细辨认下,听到了些“姑娘”“陪陪小爷我”之类的浑话,只用粗略一想就能猜到这大概是一个什么情况了。
在柳川这样一个烂透了的地方,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淮言感觉都已经不奇怪了。
走得近了些后,能看见是一些衣着华贵的公子爷,在那群少爷们面前站着的女子身形窈窕,手里还抱着一把琴,穿着也不似青楼女子,瞧那料子应当还是上好的绸缎,想来应该是哪家的小姐,会在柳川的街道上出现,真真是个稀罕物了。
“这位公子是多久没洗手了?”那女子的声音娇软妩媚,倒教那几个欲罢不能了起来。
站在那群纨绔中央的——也是穿着最为华丽的那一个,他的指尖轻轻地划过了琴弦,木琴发出了极为轻细的一声,毫不掩饰眼里的贪婪:“小姑娘琴弹的如何啊,要不同小爷我回去,给小爷我助助兴呗。”
“臭死了。”那女子话音刚落,举起那比半人高的木琴毫不犹豫地就砸去,手起琴落,站在最前面的那位被砸得最惨,疼的哇哇乱叫,“你们家中长辈没有好好教导你们,那今日姑奶奶我就教教你们什么叫做为人处事的道理!”
那声音越听越熟悉,淮言要是再认不出来那真是傻了。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蔓茵。
木琴沉得很,砸在身上难免疼痛,但那边人多,反应过来后就龇牙咧嘴地去抢木琴,争夺间,蔓茵好几次就要向后栽去。
周围人也没人上前帮忙,看见那些人就像见了瘟神一样躲开,一点也没有插手的意思,也没有人敢留下来看热闹。
淮言见状,抬手用力打向马屁股,那马受了刺激,不管不顾地就冲向前去。
“蔓姨!闪开!”
蔓茵听到声音,下意识就松开了争抢木琴的手,身体不自觉地就朝旁边躲去,就在那一刹那,一阵风起,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匹精壮的黑马,不管不顾地就冲了过来,惊心之余那几个人应声倒地,隐约还听见了几声骨头断裂的脆响。
蔓茵心有余悸地朝马匹奔来的源头看去,就正巧与那双熟悉的双眸碰在了一起。
蔓茵反应过来后,泪意萦绕在鼻尖就像吃了一颗发酵过了头的话梅。
地上躺着的,被马踩得最惨的那一个,便是刚才离蔓茵最近的一个。
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居然还能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溢出了分明的鲜血,那木琴砸出来的淤青也渐渐显现在了那张较好的面容上。
他刚一站稳,对着淮言的方向就破口大骂:“混账东西!你没长眼睛是吗?!”
淮言挑了挑眉,朝那人逼近,就着那有些臃肿的面容辨认了一会。
那人也终于是看清了来人的面孔,愈发惊恐地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眼睛越瞪越大,嘴唇哆嗦得不像样子。
醉意都要被吓干净了。
“我当是谁呢~”淮言眼里的笑意更甚,蔓茵没来由得感觉周身越来越冷,只听到那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道:“淮、策、满。”
——
“你说什么?”殷诗兰不确定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地问道。
容澈笑笑,道:“之前在宫中小住过一段时日,各皇子之中只与五皇子说得来话些,现在太子表哥已经渐渐安稳,朝中臣子也已经开始接纳他了,我想去五皇子身边做事。”
殷诗兰还未从这番话里寻回神志。
要知道,五皇子在宫里可是出了名的疯子,先皇到死都未给他安排过什么职位,虽然在贵妃死后,传闻中五皇子的情况似乎得了好转,但是谁又能保证他以后不会再变成那个样子了呢?
“以你的才学,跟着太子做事,将来不会亏待你,为何选择……”殷诗兰委婉地问道。
“要在太子表哥身边辅佐的人,姑母已经有了更合适的人选,不是吗?”容澈浅浅笑着,俯身行礼,“望姑母成全。”
殷诗兰愣了愣,容澈确实是难得的聪明,举止言谈甚至还有几分太傅年轻时的风采,最后,他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见他如此决绝,只好应下了此事。
殷诗兰并不知道当初容澈是如何被先皇看重的,不过后来时常想起,他这般的头脑,能被一国之君相中也是迟早的事情,本以为他未来会为国所用,却不想,容澈居然只想跟在一个疯子身边做事。
殷诗兰深吸了一口气:“罢了,此事太子知道了吗?”
容澈应道:“此事我已经提前告知于他,太子表哥仁厚,并不介意。”
“既如此,哀家会尽快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你安排在五皇子身边的。”殷诗兰叹了一口气,“若无其他事情,你就先回去吧。”
容澈走后,守在门口的巧梦就进来了,看见殷诗兰那不知为何更加憔悴的脸色,不免将担忧之情显露。
“您可别太过劳累了,忙坏了身子,那可就不值当了。”巧梦温声说着,拿起蒲扇扇起风来。
“并无大碍,哀家只是有些乏了,休息一下便好,等晚些时候记得将锦铭请来慈宁宫用膳。”殷诗兰吩咐道。
“是,奴婢伺候您更衣。”
——
“李爷爷!”瑾汐嚷嚷着,指甲刮着着门板发出一阵又一阵刺挠的声音,“我都在这儿反省一个月了,您就行行好将我放出去吧!我不会告诉我哥的!”
说来也是苦命,月前吃了一块点心,居然换来了这一个月的禁足,这让生性活泼喜好玩乐的瑾汐颇有微词。
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对外大喊“李爷爷”,李业每天两眼一闭脑海里就都是瑾汐大喊着“李爷爷”的场景,常常因此噩梦缠身,身子骨也开始抗议这样日复一日被闹腾的生活了。
“你哥也是为你好,你就别瞎折腾那门板了,刮花了还要请人修缮,就算你出生富家也不能这样奢侈无度呀,而且在里面,每日又短不了你吃的穿的,就安心在里头待着呗。”李业轻车熟路地回应着那贯穿耳膜的叫喊。
“您每次都这样敷衍我!”瑾汐声音里蕴含着赤裸裸的愤怒,她懊恼着李业居然还有空心疼起门板了,“李爷爷啊,虽然我不是您亲孙女,但您这辈子估计也就我这一个好孙女了,您忍心看着我被禁足这么久不见天光吗?小汐我呀真的好想清楚地看看您那张温柔慈祥的面庞啊!您就满足孙女这个小小的心愿吧!”瑾汐哀嚎着,将那张精致的小脸怼到了门缝前,透过那一拳头大小的缝隙与李业对视,视线还时不时扫过下边的金属锁,“在这里根本看不清您啊李爷爷。”
李业显然是注意到了她那不安分的小眼神,立刻出声制止道:“去去去,是我老花眼了还是你老花眼了?能看见不就行了嘛!瞎打些什么鬼注意,你再这样我可一条缝都不给你留了啊,我是绝对不会上你的当的,就这样吧,你自己在里面好好玩,李爷爷我没空陪你闹腾啦,我还得进宫办点事。”李业全然将瑾汐的煽情当作了耳旁风,对于禁足一事,李业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支不来什么招。
瑾元轩脾气犟得很,向来是说一不二。
不过也好,若不罚罚她,指不定又捅出什么篓子来。
“哎哎哎!”瑾汐急了,“您别就这么走了呀!好歹留下来再陪我聊聊天嘛!”
“我晚上就回来了!”李业大声回应着,脚步越发的快,很快就消失在了那拳头大的门缝里。
瑾汐锲而不舍地又嚷嚷了一会。
可惜了,无论她再怎么叫唤都无济于事,李业早跑干净了。
她又装模作样地叫唤了几声,确认真的走远了后,她立马就收起了所有的紧张,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李老头终于走了。”瑾汐按耐住内心的兴奋,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锁头发笑,“区区机关锁,还想困住我?”瑾汐勾起唇角,取下发簪穿过门缝就开始捣鼓起来,不一会,啪嗒的一声,锁头落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一股清爽的风从打开的大门钻了进来,替瑾汐洗去了半身的疲劳。
她盯上这个锁头可太久了,可她想不到李业这般闲,常常一守就是一整天,间隙还会派一些护卫来换班,严防死守,她根本找不到机会偷溜出来。
而且,这小1就像是专门用来囚禁什么人的一般,里靠墙的地方一点杂物都没有,更是不见半棵树影,翻遍整个院子,寻得半根草都成了稀罕物,没到入夜都觉得凉飕飕的,屋里只有简单的几件基础的设施,在里头,她甚至过上了只能和苍蝇搭伙的日子,简直苦不堪言。
她都怕住久了自己脑子会不正常起来,就好比昨夜,她梦里居然出现了女鬼,要不是梦里的人模样漂亮,她都要被吓个半死。
要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瑾小姐,其实怕鬼,其中缘由嘛,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她早记不清了。
那清新的空气,美丽的花草,浓叶翠绿,满目茂密。
真是一番久违的美景啊。
等等,这般久违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瑾汐心怀着不好的预感向前走,越发确定了这不是错觉。
宅院、竹林,还有……道路尽头的药园!
这里是淮府!
这是在南城?!
瑾汐震惊地扫过周边的景致,又回过头来扫视了一遍那个关了她一个月的小院,是了,错不了的,她来淮府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是去药园偷药的经历那是如喝水一般不带犹豫的。
原先她在小院里醒来时只是觉得这里有些熟悉,将军府与淮府建造房屋的料材区别也不大,就没有多想,现在看来,她应该是昏迷后就直接被送回南城了。
瑾汐咬了咬后槽牙,痛恨着自家兄长好歹毒的心肠,从京城到南城她至少是昏迷了一天一夜,这得是下了多大剂量的蒙汗药啊?
阿兄,我莫不是在哪条陌道上的被爹爹捡回家的孩儿吧?
瑾汐对自己是瑾家千金小姐的身份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瑾汐咬着牙冥思苦想了许久,最终,她未想出半点因果,就感觉口干舌燥了,想来应该是刚刚喊得太大声了,喉咙发干还有些疼,看来不仅是因为刚刚喊太大声了,与她这几日都在这般求着李业,而且尽挑些甜糕吃可脱不开一点关系。
思前想后,她最终打算先出府再说。
这件事情不难,她也是干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待她欢欢喜喜地朝出府的路走出好远后,一直躲在竹林后的李业才探出头来,看着那欢蹦的背影,只能无奈摇头。
还是心软了。
瑾汐也是一根筋,这都发现不了李业是故意找了个借口跑开给她机会偷溜出来的,都在南城了,李业上哪进宫去,还能在晚上回来的。
向往自由的少女此刻才不会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