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登基大典的准备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时间就这么在春桃的芬芳中流转到翠色新叶的渐荣,冬日仅剩的寒凉也已经被烈日的暖意覆盖,不见踪影。
“孝期已满。”殷诗兰揉了揉疲惫的双目,这一个月以来太多琐事叨扰,先是被皇帝的死讯给闹昏了头,又是为了安抚那群老狐狸而暂代职务,她有时候真想随着先皇去了,“该准备登基大典了。”
按例,李悦得为先皇守孝满月才可登基,殷诗兰等着这天可太久了。
但按照李悦的性子,这皇位就这么交给他,殷诗兰估计仍旧会寝食难安,李悦也知自己难当帝王大任,事已至此,李悦只能先让殷诗兰垂帘听政,等请到了合适的幕僚,再做打算。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与源锦铭的婚期被推迟了。
“大典的准备可都安排妥当了?”殷诗兰问道。
“依旧在筹备中,依照惯例,大典上应由太尉授传国玉玺,可太尉仍在柳川,月前已经派人去寻过了,迟迟得不到回应,这该如何是好?”巧梦摇晃着蒲扇,发愁地问道。
殷诗兰揉了揉发疼的额角,道:“按照惯例女子还无法执政呢,若什么都依着惯例做,依哀家看,这天一统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巧梦笑了笑:“太后说的是。那这传国玉玺的事情该如何安排?”
“淮言不是快回来了吗?反正太尉五个儿子中就他最争气,未来太尉的位子多半也是他的。等淮言回来便派人去请他来慈宁宫一趟。他也比悦儿年长些,也没什么不妥。”殷诗兰疲惫的语气难以掩饰,这很像是她胡乱做下的决定,巧梦可不敢就这么答应下来。
“太后,这恐怕太不合规矩了,淮将军名声不大好,大典之事非同小可,让他去恐遭人诟病,且不说,将军刚打完大仗,恐染血气,届时定会引起诸多非议,属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啊。”巧梦小声分辨着。
“国有良将方可昌,这宫里宫外皆由血肉堆砌,怎么不见他们嫌晦气?淮言自小宫中长大,不夸张地说,剔除他那身骨血,他可比那些个皇子皇孙要强得多。由淮言又有何不可?若有人有疑虑,就将哀家的话转述,不可差错一字。”殷诗兰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可给巧梦吓了一跳,这不是胡说的,这是当真要安排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淮将军去了。
“是。”巧梦低眉应道。
“何事竟扰太后如此忧心?”一道清澈的声音突兀地在殿内响起,殷诗兰朝巧梦使了个眼色,巧梦得了命令,起身便告退了。
“这些日子你也没少帮太子做事,总该能体恤哀家现如今的状况罢。”殷诗兰无奈道。
容澈笑着,朝她行礼。
“你此次前来,是为了什么?”殷诗兰问。
容澈笑道:“是有件事情要劳烦您,不过并不是什么大事,姑母您听后再作打算。”
殷诗兰揉了揉眉心,耐下焦躁的性子:“无妨,你直说便好。”
殷镇与殷诗兰是同胞姊弟,先皇安排了容澈过继到了殷镇的名下,殷镇虽有一妻,可年岁近半百膝下也无一儿半女,心底暗自愁苦良久,期间也寻过多种药方都不见起色,这不,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殷诗兰平白多了一个十七岁的好侄子。
原先还碍于对方是亡国弃子的身份相处起来总有些别扭。
不过,日渐相处下来,也就习惯了。
——
“这仗可多亏了您呀!”南安笑着朝淮言举起酒杯,“这杯我敬您!”
淮言笑笑,也举起了酒杯回应,散漫地回道:“少恭维我了,有时间多在兵法上下点功夫,也不知道你是谁带出来的兵,武功这么废。”说着,他看向了南安那张脸,脸上多了一道刺目的疤痕,意有所指道,“这都破相了。”
南安虽心有不爽,但没办法,淮言说的是实话,他无法反驳。所以他只能自认倒霉,讪笑应是。
“那还真是多亏了淮将军您来得及时呀~”宴席的侧方传出了一道舒朗的男声,“我带的这些兵马险些就成了敌人的盘、中、餐。”他的话语实在听不出什么好意图,充斥了浓浓的不屑。
南安有些坐不住了,抬眸对上了淮言那双狠厉的眸又强压下了气焰。
淮言挑了挑眉毛,嘴角恰到好处地上扬,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招摇极了:“七皇子说得不错,你怎知我心里话?”
话音刚落,七皇子李泽亦气急,手握成拳砸在桌上,发出巨响。
“腿伤着了,就安心养病,可别给自己再惹出一个气急攻心的心病出来。”淮言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眸里闪过一丝阴霾,“不过,短短几日就能将我昔日带出来的精兵折损过半,您也是好本事,若不是还有人知道求援,您这身板打算在燕郊活多久?”
淮言没好气地说完,他知道这顿欢庆宴是不可能再安然吃下去了,索性起身就离开了营帐。
他就这么抛下了后方越发诡异的氛围,自顾自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后边紧接着传来了几声急促的喘息:“将军,您且等等!”
是南安,淮言停下了回营的动作,等着他走到了跟前。
南安缓了缓急促的呼吸,道:“将军,七皇子的态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日您来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南安仔细回想过了,那日他从昏迷中惊醒后,淮言对七皇子就是现在这样一副厌烦模样,仿佛随时都会与七皇子擦起火星子来。
淮言不在意地笑笑:“这得问问他在战场上干了什么好事了。”
南安不明所以,但见淮言这一副无可奉告的样,也只好作罢。
“那您几时回京?”南安问道,他挠了挠脸上多出的那道疤痕,半个月过去了,这创口时不时会有些瘙痒。
“即日启程,我会留些人马下来继续守着,以防他们卷土重来。”淮言道。
“我跟您走。”南安紧接着就道。
淮言剜了他一眼,道:“滚,你得留在这替我盯着那家伙,待新帝登基后,我会请示调令将傅统领调任过来,届时我再对你另做安排。”
“那家伙”是谁不言而喻,南安皱着眉应下,显然有些不理解这个安排。
他一个小兵卒,留下来能起到什么至关重要的作用?
淮言将他的神情看得清楚,又道:“我离开后需要你亲自领兵去燕郊城内招新兵,在傅统领还没来之前,我打算把这里的兵权全权交由你来打理。”
南安愣住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其余人我已经提前告知过了,你照我说的做就行,七皇子现在半残,你不上我的半数精兵可又要再折损半数了。”淮言说的严重,南安不敢再推脱,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突如其来的苦差事。
“兵若带好了,我升你做个小将军也不为过。”淮言说的话一套又一套,南安已经沉浸在了对未来美好的幻想里了。
“是!将军,南安定不负重托!”南安高声应道,震得淮言耳朵发麻。
到底是年轻,就是好忽悠,这本来其实是淮言的苦差事,刚刚那些话不过都是临时起意,可这差事前前后后吃力又不讨好,而且还是在替那狗屁玩意招揽兵将,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乐意干的人去做比较好。
他散漫惯了,可受不得那叛徒的气。
当初就应该趁乱砍下他的头颅以此泄愤。
——
“这阵子看着您能渐渐好转,我终于也是放心下来了。”靖婆笑道,“最近是雨季,陆路湿滑,您回去的路上一定要多心留意一下脚边,别磕着碰着了。”
源宁笙有些失笑,道:“您瞧瞧您说的哪般话,我又不是三岁稚童。”
靖婆笑着没回话,眼神时不时瞥向了城外的方向,眼中流露出了几分忧心。
“这都一个月了……”靖婆嘀咕着,将手上的缰绳递给了源宁笙。
“您是在想蔓姨吧?”源宁笙看出了她的心思,回以令人舒心的笑容,宽慰道,“蔓姨应该只是在外面遇见了什么新鲜事,等她玩得舒心了自然就回来了。”
听了这话,靖婆忙收整好神情,对上了那双总是能感到心安的双目,不自觉地就冲他展露了笑容:“是啊,是奴太惦记了,姑娘向来贪玩,只是此次行程仓促,我总觉得未能给她收拾了当,恐她离得这般久,会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也是我未照料周全。”
源宁笙拍了拍靖婆的肩,安抚下了焦躁的情绪:“您不必这般说,蔓姨过两日兴许就回来了。”
靖婆点了点头,敛去了眉目里最后一丝担忧。
源宁笙素手顺了顺马背,这段时间他清瘦了不少,稀疏的光影落下来,连皮囊下包裹的脉络都能瞧见,骨骼更是分明,靖婆越看着那双手,越觉得今日清晨的阳光实在刺目,她的眼睛竟泛起酸疼来。
“您路上小心些,老爷那边我会向他回复的。”靖婆道。
“有劳。”源宁笙浅淡的笑意转瞬即逝,攀上了马背,策马奔腾,在靖婆的眼里越发渺小,直至再也分辨不出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