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开始沉沦

“呀,公子您是为买布来的,还是来瞧布的?”抹着厚胭脂,簪着红牡丹花髻,发上的珠钗步摇更是晃得源宁笙眼睛疼。

锦绣苑曾是青楼不假,里边的习性作风并不曾更改,姑娘的娇嗔欢笑在这楼里四处回荡着,各种胭脂膏粉香杂糅着,刺激着鼻腔深处。

进来时门口的小仆还会为每个客人递上面具敛去容颜。

这应该也是锦绣苑能赚到富贵钱的真正原因。

会来这儿买布的确有人,可为消遣而来的才是真正的大有人在。

源宁笙将莹白色的玉佩拿出,昏黄灯烛映着流光,那上面的刻案是一只轻巧瑰丽的昙花案。

“我来找卧花。”源宁笙淡声道。

那老鸨听罢敛了神色,歪着头仔细瞧着那玉佩,又打量了两下源宁笙,透过面具对上了视线,那幽幽的寒目使她打了个寒颤,她赶忙拦下了就要凑上来的姑娘们,正了正身形,细着声道:“公子请随我过来。”

——

锦绣坊的布局很明了,仅二层,楼下的布都是外面寻常能见的料子,也都是很普通的花色样式,并没有摆出什么绣作或是成衣。

最能吸睛的不过是穿梭在各色布匹中的姑娘们,年轻漂亮,那布料虽将肤肉包裹,却也难挡她们身上的媚惑,纤纤素手捧着那些布匹,细柔着声予来客介绍。

可来客又有几人是想买布。

这倒不如就说是青楼。

老鸨刚送完了人,下来又见着了精着的男人,又忙挂起笑容迎了上去。

“不知您是要来买布还是来瞧布的呀?”老鸨媚笑着,她似乎已经闻到了金钱的气息,下定决心要好好宰他一笔。

淮言闻言眼神暗了一下。

买布和瞧布,区别可大了。

“自然是瞧布。”淮言浅笑着说,“不知可有唤作卧花的布?”

老鸨笑容愈大,神情谄媚。

“看来公子是常客啊,不过卧花刚被人买下了,今日可能是见不到了。”老鸨抱歉地说着,“不过我们这还有其他的布,都是上好的布匹,您可以再瞧瞧呀。”

“我只要卧花。”淮言冷笑着,“价钱随你开。”说着,他随手将钱袋颠了颠,发出的磋磨声让老鸨眼睛瞬间就亮了。

见他是个大户,不能得罪,老鸨讪笑着,纠结了一会儿又道:“请容我上去通报一声,公子稍安勿躁。”

言罢,老鸨焦急地上了楼,之后又打开了一扇门,进去不到三息又出来,在楼下看上去,就看见老鸨似乎还向里边说了些什么,面露窘迫。

她带着歉意的笑下了楼,和淮言解释:“对不住啊公子啊,你也看到了,里边正……哈哈,您还是来得晚了些,那公子前脚刚进去。”

忽然,一把短刃架在了老鸨的脖子边。

“你若再这般忽悠我,我可以让你现在就去见阎王。”淮言根本不信她刚才的那出戏码。

老鸨被突如其来的寒光吓得一哆嗦,脊背发寒,冷汗直冒,身体都僵直了。

她正了正神色忙道:“我这就去找卧花。”

淮言收了刀,粲然一笑道:“我同你一块去吧。”

老鸨面露迟疑,透过那面具瞧见那眸里的威吓,她只得点了头。

他们就这样来到了二楼的某一处房前,花香四周萦绕,熏鼻难忍。

“卧花,有位客官指着就要你,你看……”老鸨欲言又止。

“鸨母,我不是说过今日不待客吗?”卧花翩柔的声音从里屋传来,“这已经有一位贵客了,请那位公子另择花布吧。”

老鸨讪笑着,惨白着脸看向淮言。

淮言眯着眼浅笑:“既如此……”

似乎真是要应下了,老鸨还没松一口气,忽然一股力道将她推倒在地,淮言直接就上前将那门踹开,一股香风从里头腾出。

“你是谁!谁允许你进来的?!”卧花见来人行事如此鲁莽,一下就从桌案前站了起来,对门口的人斥道。

真是一张娇俏妖娆的美人皮。

而那桌案对侧坐着的身影,分外熟悉。

那即使戴着面具也难以忽视的气场。

淮言目光直直落在了那人身上,噙着笑,抬步迈了进去,一步步逼近,周身一寸一寸染上了寒气:“怪不得啊,我还在想是为了什么人能将我都拒之门外?”

“真是心酸呐。”淮言的笑渐寒。

卧花见他语气不善,气势凌人,又看了老鸨焦急的面色,心底升起不祥的预感。

她忙变了脸色,媚着笑,迎上去就想要勾住淮言的手,细声道:“公子何必如此动怒,当真是要吓死人了。”

“我只是同这位客人闲谈两句,现下已经结束了,公子是要来听曲的吧,琴室就在隔壁,现在卧花就去为您奏一曲解解闷如何?莫要动怒嘛~”

异香从卧花的衣上漫出,熏得淮言发晕。

淮言啧了一声推开卧花,坐在了卧花口中的客人的身侧,并十分自然地揽上了他的腰,又揭开了他的面具,那张熟悉的面容随着动作展出,神色自若好似并不把眼前的这出戏放在眼里。

本来还在悠哉悠哉喝茶看戏的,就这么被打断了。

而在门外看着这一切的老鸨陷入了漫长的沉思,卧花也僵住了身子,不知道现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源宁笙蹙起了眉,这挑逗的语气轻浮的动作,不用摘下面具他都能猜到是谁。

“滚。”源宁笙放下了茶杯,声音冷淡。

淮言不禁笑了,熟悉的声音和容颜让人莫名心安,他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语气如常:“你不在南城等我,来这里又是要会哪个情人啊?”

源宁笙没理他,抬起头与卧花对视,只一眼卧花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赶忙转身出去。

离开时还非常贴心地带上了门。

“你都将人叫走了,为何还要这么冷淡?”淮言的手滑过源宁笙的腰侧,又向衣襟处滑去。

源宁笙扯开了淮言的手,又迅速抬手将桌案掀翻往淮言砸去,淮言收回手后迅速起身退开,虽然躲过了桌案,手却还是被茶水溅湿了,他甩了甩水渍,就这么与源宁笙隔着翻倒的桌案对望。

淮言轻笑着,似是在逗弄:“两日没见了,不想我吗?”

源宁笙动作轻缓地合拢了外衫,看向淮言的眼神冷漠:“将军,外面的姑娘可比我会伺候人。”

淮言向着他走近,唇是弯的,可眼里却似是淬了冰。

“所以呢?刚刚那姑娘也比我会伺候你?”淮言说着又再次揽了上来,手在腰部游移着,距离被无限贴近。

“你松开。”源宁笙咬着牙斥道。

淮言神色自若地对上了源宁笙的视线,静静地欣赏着那张脸上露出的不自然。

“阿笙啊,你在里面闻了那么久淬了药的香,就不难受吗?身体应该都要没力气了吧……”淮言捏着源宁笙的腰,俯下身子轻搂住了源宁笙,轻笑着耳语道:“只闻一下我都觉得难受……”

源宁笙咬着唇,想推开,手腕却使不上劲。

“我有解药。”源宁笙不耐地啧了声。

“我都站这了,你还要什么解药啊?”淮言声音淡柔,句句蛊惑。

他饶有兴致地等着源宁笙身体逐渐变热发颤,才分开些距离,手依旧揽在腰上。

那张脸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耳廓,眼里的怒气好似都被削弱了。

淮言轻笑着握住了他发烫的手腕,一路沿着手臂伸进了衣袖,将里边的两个瓷瓶取出。

淮言忽而轻笑,又收紧了距离。

“你说这两瓶,哪个会是解药?”

源宁笙皱着眉,咬着的唇已经开始泛出血色。

那两瓶,一瓶是忆梦丸,一瓶是遗情散。

不论是哪瓶都会出事。

不过也不会有比吃遗情散更糟糕的结果了。

“哪个又会是遗情散呢?”淮言冷着声,脸上再看不出情绪,隐隐还能感知到的是一丝威压,腰上的手也不自觉地用了力道。

他就这样随意地晃了两下瓷瓶。

又静静地注视着源宁笙眼里的不可置信,心底升起的玩性更大。

“阿笙,想要吗?”淮言的眼里淬着寒冽,声音低沉。

源宁笙身体逐渐变得瘫软,理智也渐渐地在一声声蛊惑中被剥夺,声音也开始变得软柔轻细:“你到底想做什么……”

落在耳畔似是勾引,心也似被轻挠了一下。

淮言咽了咽口水,舔了舔干燥的上颚,任由着源宁笙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凑。

“阿笙,你真的太喜欢骗人了。”淮言搂着他,轻嗅着他脖颈,可他身上全然是卧花身上的的熏香。

真令人不爽。

淮言蹙着眉,搂得更紧,似乎要将那香给揉散,显然是生气了。

“疼……”源宁笙的声音很轻,微喘、勾人,似乎还有点委屈。

淮言松了力道,轻抚着颤抖的脊背。

在药效的催引下源宁笙贴上了淮言的脸侧,发丝撩过荡起心中涟漪。

淮言将他向上提了提,唇覆上了脖间,轻吻过。

源宁笙还不算完全失了理智,仍在小幅度地抗拒着,可现在的他不允许他对这份慰藉产生厌恶。

随时间一点点推移,他渴望的爱抚越来越多,再也无法控制地发出声声柔喘。

身体也似失了力气。

淮言把他往上提了提,打横抱起,视线游移在那张脸上,看着他平日里不近人情的双目此刻只有情欲和自己,恶劣的占有欲得到了莫名的满足。

眉眼微垂透着屈辱,水波流转,无助地想要寻找慰藉,那肩膀轻微颤动着,双手勉力又笨拙地揽上脖颈,无论凑得多近了,他也只是在蹭,永远没有下一步动作。

淮言等得有些不耐了,燥热泛上了心头,饥渴难耐,他实在是没想过源宁笙连亲吻都不会。

他将源宁笙抱坐上了床,站在床边俯下身来,占据了主导权,用力地吮上红唇,似是在埋怨一般,当唇上的血腥气在嘴里漫开,他动作又缓了下来,几近轻柔地撬开唇齿,一步一步地加深了这个吻。

源宁笙双手揽着淮言的脖颈,主动迎上了那亲吻,他将身体贴上了淮言的胸膛,贪婪地去索取冰凉,被亲得实在发晕了,喘不过气了才想着推开。

淮言对他无意识的动作感到了一丝不满,但他还是松开了唇,给源宁笙喘息。

喘息细弱缠绵,眼里的情欲满溢,似是急不可耐,又似在勾情。

这一刻,淮言恶劣地想就这么沉溺下去。

可他还是迟疑了。

即使他已经知道了这都只是一场算计,是一场阴损的局。

现在的他已经主掌了这场局,他完全可以就此将这场局毁掉。

可每每这张脸露出不悦,他还是会不自觉地心软。

就如现在这般,他清楚地看到那张脸上有泪珠滑落。

这不像是药效催出来的泪水。

即使是,他的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一丝抽痛,极其细微,转瞬即逝。

心底泛上瘙痒,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感到一丝闷痛。

下意识地就抚上了源宁笙的头顶,极其轻柔地顺着发丝。

似在安抚,又似在为刚刚的行为道歉。

这一切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自己也捉摸不透。

这场局里,他既不清楚源宁笙这么牺牲自己也要达到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也不清楚目标为什么会是自己。

这一切都如同厚重的迷雾般拨不开。

但还好。

目标不是别人。

或许淮言是来了兴趣想让这场局持续得更久,也或许是他真的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开始沉溺。

思绪逐渐飘远,眼前人嘴角忽然落下血丝,红唇微张,声音沙哑:“淮言……”

几近哽咽的轻唤,轻飘飘的散在耳边。

气若游丝。

“我求你了……”源宁笙艰难地对上那双目。

“别碰我……”

眼珠含泪,水波荡漾,微弱难察的痛苦被淮言捕捉。

他在淮言怔愣的目光中吐出鲜血,将衣衫染红,这是他不顾药效也要挣扎出来的一丝神智。

源宁笙到底还是京城娇养长大的贵少爷,哪里受过这般屈辱。

淮言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感受到心底的焦躁愈发地强烈,就要冲出束缚般抓心挠肝。

这是得有多讨厌自己?

不出两息,源宁笙再度沉沦进了浓情里,最后的理智也被无情剥夺,抬起手轻搭在了眼前人的肩膀上,主动吻了上去。

浓厚的血腥漫在唇间。

淮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吻,意外的很温柔。

似乎,是在对待珍重的事物。

一遍又一遍地,好像只是在模仿淮言的样子,轻缓地吸吮。

淮言抚在他脑后的手慢慢加紧,又将这个吻变得缠绵。

不知过了多久,淮言才分开了唇,压下了心底的欲望,将另外一瓶药打开,又如当初源宁笙那般,用嘴将药渡了过去。

眼前人的喘息肉眼可见地变得平缓,咽下后就渐渐昏睡,察觉到怀里人的脱力,淮言停了动作,将源宁笙轻放在了床上。

眉眼里是化不开的忧愁。

这一切的混沌。

若实在无法解释。

那就当作是当初遗情散的毒没解干净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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