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我若娶他呢

淮言刚出到殿外,迎面就碰上了脚步匆忙源承德。

  他上前行了一礼,源承德看清后忙回了一礼。

  “源太傅瞧着面色不太好,可是有什么急事?”

  源承德忍下了心中急躁,强撑着笑意。

  “只是些小事,有劳淮将军记挂了。”

  “这是晚辈应该的,春宴时我还不曾有空拜访过您,今日竟在这遇见了,刚巧能与您闲谈一番。”

  “淮将军说笑了。春宴时李大人已经来看过我了,您能这么牵挂着我,我心底也是十分高兴的。”

  言下之意怕是:李业来就行了,你来我怕我杀了你。

  “还没好好恭喜源太傅呢,毕竟女儿很快就是太子妃了,还有一个好儿子。无论是哪一件,论理来说我都应当前去拜访您。”

  源承德顿住了欲迈开的脚步,扭过身子狐疑地将那目光打量上了淮言。

  最终定在了虚情假意的笑上。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源承德肃着声问。

  “源太傅,若是哪日我真要上门提亲,还须得到您的首肯。”淮言丝毫不避讳那目光,挑着笑道。

  源承德忽然觉得手头上的事也不急了。

  眼前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奸邪小人才最要紧。

  广袖下的拳头紧了又紧。

  “您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源承德拧着眉又问,脸色愈加难看,“您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淮言依旧道:“源太傅,对不住,我对阿笙是认真的。”

  源承德吓得后退了两步,似被噎住了。

  过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谁许你喊他阿笙了?!”

  淮言浅笑着:“源太傅,想必您也有听说过,我正在追求他。”

  源承德哪里还肯和他装什么和善,火烧上眉:“淮言,你是不是找抽啊?!李业那家伙不好好管你,我可不会对你留情!就算你父亲是太尉我能给你几分面子,可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就刚才那样的玩笑话可莫要再说了!”说完就甩袖离去。

  淮言嬉笑着行了一礼,算是送别。

  ——

  “林小姐的尸体当时看起来是在笑着的,感觉很安详,但是撑开眼皮看时,眼里的都是狰狞,被血色包裹着看不清瞳孔。”程仵作回忆着,肃着声说道,“我把那模样与我师父说了,他说那症状他多年前曾在一位夫人身上见到过。”

  “说那好像是吃了一种毒药过多才会有的表现,叫什么迷情散还是?”程仵作坐在淮言的对侧,絮絮叨叨地说着。

  “遗情散?”淮言微顿,抬起头来与程仵作对视。

  程仵作顿了顿,反应过来后忙点头道:“对对对,是这个,我师傅说这毒很强,想下毒很容易,是一种既可燃成烟也可溶在茶水里的毒药,还是极其细小的晶末状,不易察觉,不过至于毒性……我也只知道是很厉害的催情毒。”

  说完,程仵作面露不解,短暂的思忖后又呢喃道:“既是催情药,又怎么会出现悬梁自尽的事情呢?”

  他并未留心淮言那蹙着的眉。

  淮言只粗略地想了一下,便明白了该如何用这毒杀人。

  遗情散可是会遗情的。

  “这毒倒真可以让人为了一件事折腾得死去活来。”

  “什么事?”程仵作微愣。

  “为了爱。”淮言冷笑着,一字一顿道。

  程仵作虽有不解,但还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日林小姐的随行丫鬟也没找到,眼下只能先去林府问问林夫人对那日还有多少印象了。”正说着,马车停了晃动。

  程仵作掀开了帘,道:“到了。”

  他们下了马车,程仵作跟在淮言的身后,打量着这府里的景致。

  在门口时还有许多精致的修建以此来突显富丽,可走进了第二个月洞门时,景色就与外头大不一样了,那白墙与寥寥绿色映出凄清。

  “没想到锯断皇家布匹贩卖的林家住宅修葺却这么简陋……”程仵作呢喃着。

  很快,他们被丫鬟引到了林小姐的房前,木门半掩,隐隐能看到梳妆镜前坐着一个女人。

  身着丧服,墨发用白色绸带挽起,双手放在了腿间,一动不动。

  引路的丫鬟将那门打得更开些,里边素白的帘全都露了出来。

  “林夫人,廷尉的人来了。”

  言罢,林夫人缓缓站起了身,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转过身来,又迈着缓步靠近。

  等她走近了,淮言才看清那面容,苍白无血,红血丝遍布在眼白,还隐隐含泪。

  程仵作见状忙上前搀扶要行礼的林夫人,生怕她这一礼给自己弄昏过去。

  “林夫人不必多礼,我们只是来问些事情。”

  林夫人闻言站直了身,轻颔了颔首。

  “春宴那日林小姐时可有什么异常之举?”

  林夫人认真思索,强忍着泪意道:“并未有何异常。”

  谈话间,淮言已经到了院中转悠,而程仵作并未察觉身后早已空无一人,又继续问:“那林小姐在最近的日子里可见过什么人?”

  林夫人顿了顿,似在回想,不久,又道:“我女儿平日里本就极少出门,加上她与季家小儿子的婚期就要到了,断然是不会在出嫁前出去见什么人的……”

  林小姐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温婉贤淑,做什么事都循规蹈矩,在皇上下旨赐婚后,更是整日在家中学习婚后各种琐事,极少再出现于各家视野中。

  程仵作叹了口气,也知道林小姐是问不出什么的了:“好吧,林大人今日可在家中?”

  林夫人轻摇了摇头,缓声道:“夫君今日要去收几匹西域来的布,清晨时便已经走了,两位大人若有事要问他,恐怕得等到明日午后再来了。”

  程仵作还未来得及开口应声,就被一声呼喊打断了,待他寻着声音找过去时,淮言正站在那源头前。

  程仵作收了声,忙赶上前去。

  淮言正在院中打量着那挂满各式丝绸罗缎的回廊,刚收回视线,迎面就被一个丫鬟拦住了去路。

  “将军!您是来还我家小姐一个公道的对吧?”丫鬟抽噎着猛地就跪在了淮言脚边,肩膀剧烈颤动。

  “你有什么要说的?”

  丫鬟声音沙哑,似哭了许久,却字字清晰铿锵:“将军,我是小姐那日的随行丫鬟,我跟着她一起去了源府的茶室,就在那茶室里,醉桃坊的坊主同我们小姐说了几句话,又给小姐沏了一杯茶,小姐喝完之后就叫我出去……”

  丫鬟的声音越说越哽咽:“后来……后来……第二日小姐说着要去见那公子,就离开了一整日,傍晚才回来……”

  这说的人一听就知道不可能是源宁笙。

  可又是谁在假扮呢?

  “许是你和你家小姐认错人了,那不会是醉桃坊的坊主。”淮言淡着声道。

  “不,不可能,那日是那公子亲口告诉我们的!”丫鬟陡然提高了音量,声音无比坚定。

  “哦?是吗?”淮言狞笑着,“万一你在说谎呢?”

  丫鬟的身子僵住了,而后她的声音开始剧烈颤抖:“那我也只好以死来证明了……”

  不及程仵作反应过来后要去拽住她,就一头撞上了那白墙,溅起一片血色。

  程仵作收回了僵在半空中的手,叹了口气。

  脑浆都糊出来了,显然是没救了。

  身后传来了声响,林夫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淮言回头看过去时,正巧将那一闪而过的诧异收入眼底。

  林夫人吸了吸鼻子,吩咐着身后的丫鬟收拾残局。

  看完了全程的程仵作,一直紧皱着眉。

  淮言冷漠地看着他们上演的这一出戏码。

  只觉无趣和烦躁。

  什么都没问出来就一头撞死。

  这很显然就是故意栽赃。

  淮言敛了情绪:“林夫人,这丫鬟真是林小姐的随行丫鬟吗?”

  林夫人收回了看那墙的眼,苍白的唇抖了抖,颤着声道:“是她……春宴那日她不曾跟枫儿一起回来,还不知道是跑去了何处……今日这是……”

  说着声音就哽住了,她不再往下说了。

  淮言收回了视线,心下了然。

  林夫人捏着手上的帕子紧了又紧,看着淮言的背影又还想再说什么,最后却还是没说出口,回过身就朝林枫房门走去。

  淮言淡漠到声音自她身后响起:“林夫人今日瞧着身体欠佳,就不再多叨扰了。”

  林夫人轻别过头应了一句,又柔着声道:“有劳二位了,还请二位务必还我女儿一个公道……”

  ——

  出了林府的门,程仵作快步上前站到了淮言身侧,肃着声道:“淮将军,虽然此事定有蹊跷,可我思来想去,还是应该要同您一道去查一查那个坊主才算稳妥。”

  “我也听说过您与那坊主有些交情,可现在案情实在无从下手。”

  淮言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他在南城,怎么说今夜也不可能到。”

  程仵作尴尬地啊了一声,但是依旧不死心:“无妨,即日启程,明日清晨估计也该到了。”

  说着就看到了那红艳的霞。

  又讪笑道:“午前估计会到了。”

  淮言本就是从南城来的,现下又要回去,难免有些不耐。

  要不是想着回去可能会碰上某个人,面色才不会好转。

  “不过按着那丫鬟的意思,为何那姑娘要给林小姐下遗情散这样的毒呢……”程仵作拧着麻花眉,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在淮言疑惑的目光中得出结论,“莫非那姑娘还是个磨镜?”

  注:磨镜:女子与女子之间的爱恋

  淮言蹙着眉,那神情分明地透露着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依你的意思是,你以为醉桃坊坊主是个姑娘?”程仵作闻言抬起了头,愣愣地点了头。淮言不免失笑,语气玩笑道:“他若是个姑娘,这天底下的女子估计都要嫉妒疯了。”程仵作愣愣地张大了嘴巴:“啊?啊?!可是……可是现在京城里传的消息都说他是个女子啊。”淮言挑了挑眉,又问:“就算如此,南城就没传来一点儿消息?”程仵作皱着眉回想,还是摇了头:“不曾,即便是南城来的消息,也只说了将军您心悦于他,其余的也就是掺了些那人很漂亮之类的话,大家自然而然就当作是了女子。”

  淮言敛了眉,眼底划过诧异。

  消息封锁得如此严密,是否又是他的手笔?

  “不过将军您居然真是个断袖。”程仵作恍然惊觉道。

  “这有什么可意外的?”

  程仵作嘿嘿笑道:“传闻里十有九假,我就不是断袖,可他们都说我是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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