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宴席

月光像淬了银的纱,铺满望月广场的每一寸青石板。

四位主持人踏着光晕走上台时,衣袍上还沾着庆典的烟火气——慕烛阁玄色袍角的金纹映着月色,楼逸尘的月白锦袍沾了片飘落的桂花瓣,萧云琼水蓝色的袖口还带着舞剑时未散的水汽,薛长老则乐呵呵地摸着肚皮,像是已经提前尝过了宴席的滋味。

“诸位今夜相聚离火宗,共庆元日,实乃幸事。”慕烛阁率先开口,声音比白日里柔和了几分,“方才的歌舞不过是助兴,接下来这桌宴席,才是我们离火宗的一点心意。”

话音刚落,舞台四周的阵纹突然亮起暖黄的光,原本空荡荡的广场上竟缓缓升起数百张圆桌。

每张桌上都铺着绣着离火宗徽记的锦布,最中间摆着个青瓷炉,正幽幽燃着安神的檀香,驱散了夜里的凉意。

“这……”景元帝身边的内侍低呼一声,指着桌面——合道宗的席位上,每只玉碗旁都放着一小碟云雾茶做的茶点,正是谢宗主白日里赞过的灵台山新茶;

悲云寺的素宴则摆着百草谷特供的灵菇,用清泉水炖得香气四溢,连油花都见不到半点;

幻灵仙宫的仙子们面前,竟有一碟用花蜜腌渍的鲜果,晶莹剔透的模样看得人食欲大开。

更妙的是世家与帝王的席位。

萧家桌上多了道用萧地特产的灵米熬的粥,楼家的汤煲里飘着他们祖传食谱里才有的菌子,连人间帝王的餐食都特意避开了修仙界常用的灵材,用凡俗的山珍海味摆出了满桌佳肴。

“三师兄说,得让每个人都尝着家里的味道。”负责布菜的弟子笑着解释,给萧无冕添了勺灵米粥,“这些食材都是前几日特意派人去各地采买的,连火候都是按各宗的饮食习惯调的。”

萧无冕用银勺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灵米粥,白汽氤氲中,桃花眼弯成了狡黠的月牙。

他瞥了眼不远处正被弟子们围着问东问西的牧乘风,那小子正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引得众人笑成一片,连鬓角的酒渍都没擦干净。

“你们这三师兄,心细得跟绣娘似的。”他慢悠悠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邻座慕烛阁耳中,“我方才瞧着,连我家后厨最拿手的灵米蒸糕,他都让膳房学了个七八分像——要我说,这手艺搁在离火宗炼丹画符,真是屈才了。”

银勺敲在白瓷碗沿,发出清脆的“叮”声。

萧无冕眼底闪着促狭的光,故意拖长了调子:“说起来,他爹当年入赘我萧家那阵,我还抱过这小子呢。那会儿跟个粉团子似的,软乎乎的,谁能想到现在这么能折腾?把个元日庆典办得比合欢宗的花会还热闹。”

慕烛阁正给身旁的谢宗主添酒,闻言动作不停,只淡淡抬眼瞥了他一下,语气听不出情绪:“萧家主想拐走我离火宗的人?”

“哎哎,话不是这么说。”

萧无冕连忙摆手,手腕上的金铃叮当作响,声音却故意拔高了些,引得周围几位宗主侧目,“都是自家人嘛。你看他把庆典办得这么热闹,又懂人心思,要是搁在我们萧家管账……”

他用勺柄在桌面上轻轻一点,发出“笃”的一声,“怕是比我这当家人还能镇得住场面。”

斜对面的楼逸尘闻言笑声戛止,折扇“啪”地合在掌心,眼神骤冷:“萧家主这话说的,是想明目张胆挖我楼某的弟子?”语气里带着冰碴,藏着被触逆鳞的愠怒。

“哪能呢~”萧无冕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转回头,冲慕烛阁凑近了些,语气里带了点藏不住的认真:“说真的,这孩子要是肯来萧家走动走动,我那把鎏金算盘,倒能给他玩玩。”

这话一出,连谢宗主都停下了酒杯。

谁不知道萧家那把鎏金算盘是家主信物,这话的分量,简直跟要认亲没两样。

慕烛阁握着酒壶的手指微微收紧,壶身的冰纹在他掌心沁出凉意。

他给谢宗主满上酒,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在离火宗待得惯。”

萧无冕也不纠缠,哈哈一笑,又舀了口粥,含糊道:“也是,离火宗有你护着,自然是好的。”

只是眼底那抹算计的笑意,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圈没说出口的心思。

远处的牧乘风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朝这边望过来,见萧无冕正冲他笑,立刻举起手里的果汁坛晃了晃,傻呵呵地咧嘴笑。

慕烛阁看着他那副迷糊样子,眼底的冷意悄悄化开,伸手端起自己的酒杯,对着萧无冕遥遥一敬,算是无声的回应——想动他的人,得先问问他手里的剑。

不远处的萧云琼端着茶杯,耳尖却悄悄红了。

他虽在分家长大,却也听过这位家主的名声——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思深沉。

方才那些话绕了九曲十八弯,可“想让三师兄去萧家”的意思,傻子都听得出来。

他偷偷抬眼,见牧乘风正举着酒坛跟一个黄毛小子碰杯,笑得没心没肺,浑然不觉自己已成了萧家家主的“目标”。

不一会,广场中央的舞台突然化作活水,几条银鳞鱼在水里游弋,竟是用灵力凝聚的幻象。

牧乘风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举着酒坛冲众人喊:“这坛‘流霞酿’是大师兄亲手酿的,埋了三十年,今日管够!”

慕烛阁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却亲自拿起酒壶,给身边的谢宗主斟满:“粗酿,不成敬意。”

酒液入杯时泛起淡淡的霞光,与夜空中未散的烟花余韵相映成趣。

薛长老端着碗素面,边吃边跟楼逸尘打趣:“你看这鱼,比上次乘风养死的那几条灵动多了。”引得周围一阵笑。

“大师兄!家,家主大人!”牧乘风抱着酒坛晃悠悠地走过来,青色衣袍上沾着酒渍,鎏金瞳孔在醉意里蒙上层水雾,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还没等慕烛阁起身,他已经“哐当”一声把空坛往石桌上一放,抓过萧无冕手边的酒壶就往嘴里灌,喉结滚动间洒了大半,“干、干杯!”

萧无冕挑着眉看他,桃花眼笑成了弯月,故意把自己的酒杯往他面前推了推:“哟,这不是离火宗最正经的三师弟么?怎么喝成这样?”

他指尖敲着桌面,看着牧乘风晕乎乎地端起酒杯,却把酒水倒在了自己手背上,还傻乎乎地舔了舔,忍不住低笑出声,“慢点喝,没人跟你抢——还是说,怕我把你家大师兄的好酒都偷喝完?”

“才、才不怕!”牧乘风梗着脖子反驳,却打了个酒嗝,身子一歪就往旁边倒。

慕烛阁眼疾手快地伸手捞住他,指尖在他后颈轻轻按了按,灵力顺着经脉漫过去,试图帮他醒酒。

“风儿,不能再喝了。”慕烛阁的声音沉了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护短,顺手把萧无冕面前的酒壶往自己这边挪了挪,“他不胜酒力。”

萧无冕看着牧乘风像只被顺毛的狼崽,乖乖靠在慕烛阁怀里打晃,嘴角还挂着酒沫,忍不住用扇子戳了戳他的脸颊:“啧啧,这就护上了?你家三师弟刚才还跟我拍胸脯,说能喝赢整个合道宗的人呢。”

“胡、胡说!”牧乘风迷迷糊糊地拍开他的扇子,往慕烛阁怀里缩了缩,声音含混不清,“我、我没说过……”

慕烛阁无奈地叹了口气,拿出帕子给他擦嘴角,眼底却漾着浅淡的纵容:“别理他。”

他抬眼看向萧无冕时,目光已恢复了平静,却带着点“再逗他我就不客气”的意味。

萧无冕识趣地收了扇子,看着牧乘风把脸埋在慕烛阁肩头,像只找到了窝的小兽,忽然笑道:“行了行了,不逗他了。看在你护犊子的份上,这坛我替他喝了。”

说着拎起酒坛往自己嘴里倒,余光瞥见慕烛阁悄悄给牧乘风塞了颗醒酒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这对师兄弟,倒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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