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楼钟表匠（七）

许昕盯着墙上的月相钟看了很久，钟面的满月图案在昏暗里泛着淡淡的白光，像只睁着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他捏了捏口袋里的青铜秤砣，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不管“它”是谁，钟必须修完，否则找不到祖父，也关不上那道“裂隙”。

他搬来梯子靠在墙边，爬上去时，特意回头看了眼展柜上的钟——那些延迟的倒影还在，只是不再做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玻璃里，盯着他的后背。

月相钟的故障在月相盘的传动齿轮，齿轮上缠着几根银白色的细线，像蜘蛛丝，却比蜘蛛丝坚韧。许昕用镊子去扯，细线却突然收紧，差点缠住他的指尖。他皱着眉，用剪刀小心剪断细线，刚想取下损坏的齿轮，突然发现齿轮内侧，贴着张极小的纸人眼睛——黑色的瞳孔，白色的纸底，正对着他的方向。

“这就是‘它的眼睛’？”许昕捏下纸人眼睛，刚想扔掉，纸人眼睛突然在他指尖燃烧起来！没有火苗，只有淡淡的青烟，烧完后留下个黑色的印记，像滴在纸上的墨。

他没在意，继续更换齿轮。当“滴答”声响起时，月相盘开始缓慢转动，从满月转到了上弦月。就在这时，店内突然刮起一阵冷风，灯光开始疯狂闪烁，明灭间，无数模糊的人影从墙壁里“渗”了出来——

有穿着民国学生装的姑娘，站在展柜前看钟；有戴瓜皮帽的老人，坐在柜台旁喝茶；还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手里拿着玩具钟，在店内跑来跑去……这些人影都是半透明的，动作重复又僵硬，像坏掉的木偶，却都朝着月相钟的方向看。

时间残影！许昕爬下梯子，往后退了两步。残影越来越多，很快挤满了店内的空间，他们的动作虽然重复，可眼神却都一样——麻木里透着股急切，像在寻找什么。

他试着从残影中间穿过，手指能穿过他们的身体，却会感到一阵刺骨的冷。走到柜台旁时，他突然看到个熟悉的身影——祖父！

祖父穿着沾了机油的围裙，手里拿着修钟工具，正蹲在展柜前修一座钟，动作和许昕之前修钟的样子几乎一样。许昕刚想喊他，祖父突然抬起头，脸却模糊得像打了马赛克，只能看到他张开嘴，似乎在说什么，却没有声音。

下一秒，所有残影突然停下动作，齐刷刷地转头，看向许昕的左手——他手背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的细纹，像齿轮的一部分。残影们的眼神瞬间变了，麻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的渴望，他们朝着许昕围过来，伸出半透明的手，像是要抓他手背上的细纹！

许昕转身就跑，可残影太多，把他逼到了展柜角落。他掏出青铜秤砣，胡乱挥舞着，没想到秤砣一碰到残影，残影就像被烫到一样后退，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原来你有用。”许昕松了口气，可还没等他站稳，墙上的月相钟突然发出“咔嗒”一声，月相盘从下弦月，直接跳到了“新月”——钟面彻底变黑，像只闭上的眼睛。

店内的残影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是要消散。可就在他们彻底消失前，所有残影都伸出手，指向地下机房的方向，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像是在说：“裂隙……要开了……”

残影消失后，店内恢复了安静，可月相钟的钟面，却一直保持着新月的黑色，再也没有转动。许昕盯着钟面，心里突然升起股强烈的不安——残影说“裂隙要开了”，是真的要出事了，还是在误导他？他低头看向手背上的淡金色细纹，细纹正微微发光，像是在预警，又像是在呼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