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消失的“病友”与信任裂痕（下）
这一夜，注定在极致的恐惧中煎熬。
那诡异的拖行声如同一个不祥的开端。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就在王哲被恐惧和疲惫折磨得意识都有些模糊时——
“笃……笃笃……”
一阵极其轻微、仿佛带着犹豫的敲门声，在王哲的房门上响起！
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夜里，如同擂鼓般敲在王哲的心上！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惊恐地瞪着房门，身体抖得如同筛糠。
是谁？！是人是鬼？！是沈医生？还是……还是那个拖行的东西回来了？！
“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比刚才稍微清晰了一点点，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王哲的喉咙发紧，想开口询问，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扑过去再次加固锁死门锁，却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王……王哲……是我……”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剧烈颤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是老赵的声音？！
王哲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随即又被更深的疑惑取代。
老赵？他深更半夜敲自己门干什么？不怕违反规则吗？
“老……老赵？”王哲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开……开门……” 老赵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快……快开门……我……我房间……有……有东西……”
有东西？！王哲头皮瞬间炸开！他猛地想起之前的拖行声，难道……难道那东西去了老赵的房间？！
他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开门，但沈砚那句“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不要回应”如同冰冷的枷锁，瞬间锁住了他的动作！
“不……不行！”王哲的声音带着哭腔，“沈医生说了……不能开门！不能回应！”
“求……求你了……王哲……” 老赵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濒死的哀求，“它……它就在床底下……我……我听见声音了……它在笑……它在对我笑！开门啊！救救我！”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床底下？！在笑？！王哲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阿强那癫狂非人的笑声，以及那些“微笑病人”麻木的脸！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浑身冰冷！他死死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理智。
“不……不能开！老赵！撑住！等天亮！等沈医生！” 王哲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选择了自保。
恐惧压倒了微不足道的同伴情谊。
门外的哀求声，戛然而止。
死寂。
比之前更加深沉的死寂。
王哲的心脏狂跳着，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试图捕捉门外的动静。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老赵是离开了？还是被拖走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冷汗已经浸透了王哲的全身。
就在他几乎要虚脱的时候——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缓慢的开门声，从隔壁老赵的房间传来！
王哲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老赵开门了？！他出去了？！他疯了吗？！
紧接着，一阵熟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沙……”声，再次在走廊里响起！这一次，声音似乎更加沉重，更加拖沓，而且就停在王哲的房门外！
王哲瞬间魂飞魄散！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体蜷缩成一团，拼命往床铺最里面的角落挤去，恨不得能钻进墙壁里！
他不敢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
“沙……沙沙……”
那拖行声在门口停留了几秒，仿佛在确认什么。
然后，它再次启动，缓慢地、拖沓地、带着令人窒息的粘滞感，朝着走廊的另一端，朝着未知的黑暗深处移动而去，最终彻底消失在死寂中。
王哲瘫倒在冰冷的床上，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爆炸。
他还活着……那东西……没有进来……
这一夜，王哲再也不敢合眼。
他蜷缩在墙角，抱着膝盖，死死盯着房门，耳朵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声响。
恐惧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当窗外那蒙尘的气窗透进一丝极其微弱、灰蒙蒙的光线时，王哲感觉自己像是熬过了一个世纪。走廊里依旧死寂。
他鼓起毕生的勇气，如同受惊的蜗牛，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挪到门边。
他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屏息凝神，仔细倾听。
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死一般的寂静。
他颤抖着手，用尽全身力气，小心翼翼地、无声地拧开了门锁。
他不敢完全打开，只将门拉开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一只眼睛凑上去，惊恐地向外窥视。
昏暗的光线下，走廊空荡荡的。扭曲的墙壁，剥落的墙皮，一切都和昨天一样。
值班室的门紧闭着。
老赵的房门也是紧闭的。
王哲的目光猛地凝固在对面老赵的房门下方！
门缝下，似乎有一小片深色的、粘稠的液体痕迹！那颜色暗红发黑！是血？！
王哲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就在这时，对面老赵的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缓缓拉开了！
王哲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尖叫出声！他死死捂住嘴，身体僵硬，眼睛透过门缝死死盯住那扇开启的门！
一个身影从门内走了出来。
是老赵！
但又不是王哲记忆中的老赵！
他身上依旧穿着那身不合身的病号服，但衣服上沾满了大片大片暗红色的、已经干涸发硬的血迹！
他的脸上，挂着那副王哲无比熟悉的、僵硬诡异的微笑面具！嘴角上扬的弧度完美而标准，如同尺子量过！然而，最让王哲感到彻骨冰寒的，是老赵的眼神！
那不再是昨晚那个充满恐惧、绝望和求生欲的眼神，而是和走廊里所有麻木的“微笑病人”一模一样的空洞！死寂！毫无生气！如同被彻底掏空了灵魂的玩偶！
他就那样挂着完美的笑容，迈着和那些NPC病人一样僵硬、整齐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走廊深处病人集合的方向，对门缝后窥视的王哲，视若无睹。
王哲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他瘫软地顺着门板滑坐到冰冷的地上，身体抖得无法控制，牙齿咯咯作响。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吞没！
老赵没了！他被同化了！变成了那些“微笑者”中的一员！昨晚门缝下的血迹……那沉重的拖行声……老赵最后绝望的哀求……
就在这时，值班室的门也开了。
沈砚穿着笔挺的白大褂，脸上是冷静专业的表情，走了出来。
他似乎对走廊里的情况毫不意外。
虞奕瑶跟在他身后，穿着整洁的护士裙，脸上带着一丝属于实习生的、略显紧张的微笑。
她看到瘫坐在门口、面无人色的王哲，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惊讶”和“关切”。
“王先生？你怎么坐在地上？”虞奕瑶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你脸色很差，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她走上前两步，似乎想扶他起来。
王哲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虞奕瑶那张看似无辜关切的脸，又猛地转向沈砚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脸。
昨晚老赵绝望的哀求、沈砚的命令、虞奕瑶那看似天真的“安慰”、以及老赵如今那挂着完美笑容、空洞麻木的样子……
所有线索瞬间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开！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是他们！一定是他们！是沈砚！是这个看似无辜的虞奕瑶！
是他们利用了规则！是他们把老赵……把李薇……把阿强……变成了怪物！他们才是这所微笑地狱里最恐怖的魔鬼！
巨大的恐惧瞬间被一股滔天的愤怒和绝望所取代！王哲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濒死的野兽，死死地、怨毒地瞪着眼前的虞奕瑶和沈砚，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他脸上的表情彻底失控，那强行维持的笑容面具瞬间崩裂，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扭曲和疯狂！
“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老赵！是你们害了所有人！魔鬼！你们是魔鬼——！！！”
王哲的咆哮声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瞬间打破了清晨病房区的死寂，在扭曲的走廊里疯狂回荡！
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剧烈抽搐，泪水混合着鼻涕汹涌而下，表情狰狞得如同恶鬼！
他彻底忘记了规则，忘记了微笑，忘记了沈砚的警告！
沈砚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如同看待死物的漠然。
他并未动，只是看着陷入疯狂的王哲。
虞奕瑶在听到王哲嘶吼的瞬间，脸上那“关切”的表情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如同欣赏绝世名画般的专注和愉悦！
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天真的、却冰冷刺骨的弧度，清澈的瞳孔清晰地倒映着王哲彻底崩溃、扭曲疯狂的脸庞——那是她最珍爱的艺术品，是这所微笑地狱里，最甜美的收获。
又一个“玩具”，在绝望的烈焰中，燃烧出了最绚烂的毁灭之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