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治疗室”的甜蜜哀嚎(下)
虞奕瑶看着两人惊疑不定、恐惧与一丝可悲的“希望”交织的表情,心中冷笑。
愚蠢的玩具,总是容易被虚假的糖果诱惑。
她需要再加一把火,让恐惧和好奇彻底点燃他们的自毁倾向。
趁着沈砚“整理查房记录”的短暂间隙,虞奕瑶借口要去“给病人送水”,暂时脱离了两人视线。
她并未走远,而是拐入一条更僻静的、堆满废弃医疗器材的岔道。
昏暗的光线下,她对着空气,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眼中闪过一丝幽暗的微光——她在给傀儡“小昙”下达新的指令。
很快,在病人活动区那弥漫着压抑药味和呆滞气氛的公共休息室里,一个“消息”如同瘟疫般在幸存的病人NPC中悄然散开。
传播者正是小昙。
她依旧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脸上挂着麻木的诡异微笑,但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病态的兴奋和恐惧混杂的光芒。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直接对玩家低语,而是混在那些麻木的病人中间,用一种梦呓般、却足以让附近人听清的音调,反复地、神经质地念叨着:
“治疗室……嘻嘻……甜蜜的哀嚎……”
“针……好长的针……扎进脑子里……搅啊搅……”
“电流……穿过身体……跳啊跳……嘻嘻……”
“面具……铁做的面具……烙在脸上……笑啊笑……”
“进去……就出不来了……只有……永远的笑……”
“院长……在笑……他最喜欢……听里面的声音……”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疯狂。
那些破碎的词汇和描述,如同最恐怖的拼图碎片,在听者的脑海中自动拼凑出地狱般的景象。
周围的NPC病人依旧麻木地微笑着,仿佛没有听见。
但同在休息室、试图寻找线索或仅仅是想躲避压抑走廊的零星几个玩家(包括一个染着红发、脾气火爆的年轻男人,名叫阿强),却被这些如同来自地狱的呓语深深攫住了心神。
阿强本来就被这鬼地方压抑得快要爆炸,此刻听到小昙那充满画面感的恐怖描述,尤其是联想到之前被拖走的李薇,一股邪火混合着极致的恐惧猛地窜上头顶。
他猛地站起来,一脚踹翻了旁边一张空椅子,发出巨大的声响,引得那些麻木的NPC都齐刷刷地、挂着诡异笑容地看向他。
“妈的!老子受不了了!”阿强双目赤红,脖子上青筋暴起,他指着小昙的方向,又指向通往“治疗室”岔路的方向,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嘶哑变形,“什么狗屁‘情绪舒缓’!什么‘认知重塑’!全是放屁!那里面根本就是地狱!是刑房!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在里面装神弄鬼!把李薇还回来!”
他被小昙刻意散布的恐怖描述彻底点燃了怒火和冲动的导火索,完全忘记了规则和恐惧,只剩下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暴戾。
他不再理会旁边其他玩家惊恐的劝阻目光,如同一头发狂的公牛,猛地推开挡路的NPC病人(那些病人只是挂着笑,毫无反抗地被他推得东倒西歪),朝着那条通往冰冷金属大门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岔路,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脚步声在寂静的休息室里显得格外沉重而绝望。
小昙看着阿强消失的背影,脸上那麻木的诡异笑容,在阴影的遮蔽下,几不可察地加深了一丝,如同一个无声的嘲讽。
她停止了呓语,重新低下头,恢复了之前那副空洞麻木的状态。
虞奕瑶“送完水”,若无其事地回到沈砚和王哲、老赵身边。
她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忧虑”,小声对沈砚说:“沈医生,我刚才好像听到休息室那边有点吵……”
她的话音未落——
“啊——!!!”
一声凄厉到无法形容、充满了极致痛苦、恐惧和无法置信的惨叫声,如同被撕裂的布帛,猛地从那条通往“治疗室”的岔路深处爆发出来!
那声音尖锐、高亢,仿佛声带被活生生撕碎,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绝望!它瞬间刺破了疗养中心死一般的寂静,在整个扭曲的走廊里疯狂回荡、撞击!墙壁仿佛都在那声惨叫中震颤!
王哲和老赵如同被高压电击中,浑身剧震,脸色瞬间变得死灰,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蜷缩成一团,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呜咽。
那惨叫声,比之前黄毛青年被撕裂嘴角时更恐怖百倍!它不仅仅是肉体的痛苦,更蕴含着一种灵魂被彻底撕碎、精神被彻底摧毁的终极绝望!
紧接着,那惨叫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扼住喉咙,戛然而止!
死寂。
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降临了。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仅仅持续了不到三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更加诡异、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那岔路深处、那扇冰冷的金属大门后面,骤然爆发出来!
那不再是惨叫,而是笑声!一种无比响亮、无比癫狂、充满了非人感的狂笑声!那笑声的音调极高,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感,毫无人类情感的波动,只有纯粹的、歇斯底里的、如同坏掉机器般重复播放的“欢乐”!
这笑声穿透厚重的金属门板,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每一个听到它的人的耳膜和大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持续着,越来越响,越来越癫狂,在寂静的疗养中心里形成一种恐怖的回音,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狂笑!它取代了之前的惨叫,成为这片地狱空间新的背景音!
虞奕瑶“恰到好处”地发出一声惊呼,脸上瞬间布满“惊愕”和“难以置信”,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向沈砚,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和“后知后觉”的恐惧:“沈……沈医生!那……那是什么声音?!那个病人……他……他不是去接受治疗的吗?怎么会…怎么会笑成这样?!”
她的表演无懈可击,将一个被突发恐怖事件吓坏的实习护士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然而,在她那充满“惊惧”的瞳孔深处,倒映着岔路口那幽深的黑暗,一丝冰冷而纯粹的、如同品尝到顶级佳酿般的极致愉悦,正悄然弥漫开来。
沈砚的表情依旧冷静,但眉头却深深地皱了起来,仿佛也对这“意料之外”的情况感到困惑和棘手。
他看着那笑声传来的方向,眼神深邃莫测,像是在评估事态的严重性。
他没有立刻回答虞奕瑶的问题,但那凝重的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更具压迫感。
王哲和老赵瘫在地上,听着那持续不断、疯狂刺耳的狂笑声,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眼神彻底涣散了。
阿强的惨叫和这非人的狂笑,彻底摧毁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关于“治疗室”的、被沈砚和虞奕瑶精心编织的虚假幻想。
那扇冰冷的金属大门后面,根本不是什么救赎之地,而是比死亡更恐怖万倍的、将人彻底变成怪物的深渊!
沈砚收回目光,看向地上两个几乎被吓傻的男人,又看向身边“惊魂未定”的虞奕瑶,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清晰地传入王哲、老赵和虞奕瑶的耳中:
“情况有变。看来特别处理区发生了……严重的治疗事故。为了安全起见,所有人立刻返回病房区,锁好房门,在我或安德森医生通知之前,绝对不要出来!”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王哲和老赵,“控制好你们的情绪和表情。在这种时候,任何失控,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他不再停留,果断地拉起虞奕瑶的手,动作带着保护的意味,也隔绝了可能的“意外”,大步朝着相对安全的病房区方向走去。
那癫狂的、非人的笑声,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他们的背影,在这座名为“圣玛利亚安宁疗养中心”的绝望迷宫里,久久回荡。
虞奕瑶被沈砚拉着,脚步踉跄地跟上。
她微微侧过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笑声传来的幽深岔路,嘴角在沈砚高大身影的遮蔽下,无声地弯起一个冰冷而完美的弧度。
甜蜜的哀嚎?不,这永恒的狂笑,才是“治疗”最完美的终章。
又一个“玩具”,完成了他的使命,成为了这座微笑地狱的一部分。
多么美妙的音符。
她几乎要忍不住哼出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