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治疗室”的甜蜜哀嚎(上)

查房队伍如同冰冷的机械,在压抑的走廊里缓慢推进。

每一次推开病房门,都如同打开一个装满凝固恐惧的盒子。

麻木的“微笑病人”、安德森医生那巨大而毫无温度的假笑、护士手中闪着寒光的器具、以及记录板上那些冰冷到不带丝毫人气的“观察记录”……

这一切构成了令人窒息的循环。

王哲和老赵如同惊弓之鸟,紧紧缀在队伍末尾,脸色灰败,眼神涣散,每一次病房门打开的声音都让他们浑身一颤,拼命维持着嘴角那僵硬扭曲的弧度,汗水早已浸透了他们的后背。

李薇被无情拖走时那绝望的呜咽和怨毒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他们脑海里,与小昙关于“治疗室”和“永恒微笑”的诅咒交织在一起,化作毒蛇啃噬着他们仅存的理智。

恐惧,已经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悬在头顶、随时会落下的冰冷铡刀。

虞奕瑶扮演着尽职又带着些许“不安”的实习护士,跟在沈砚身侧。

她表面上认真观察着沈砚与安德森医生之间冰冷而专业的交流,记录着(其实在胡乱涂写)一些无关紧要的“病人状况”,实则如同一位坐在包厢里的鉴赏家,细细品味着王哲和老赵脸上那越来越浓重的绝望。

每一次他们因恐惧而肌肉抽搐、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的狼狈模样,都让她心底涌起一阵隐秘的欢愉。

沈砚沉稳的背影,隔绝了大部分来自安德森医生那令人不适的“关注”,为她提供了一个完美的观察屏障。

终于,冗长而压抑的查房接近尾声。

队伍停在一条更加昏暗、空气似乎都凝滞了的岔路口。

这条岔路与他们来时经过的扭曲走廊截然不同——它异常笔直,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大门。

大门呈现出一种冰冷的铁灰色,表面光滑得没有一丝缝隙,与周围剥落腐朽的环境格格不入。

门上方,一盏孤零零的、散发着惨绿色光芒的应急灯,如同鬼眼般幽幽地亮着,在冰冷的金属门上投下诡谲的光影。

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在这里被另一种更刺鼻、更难以形容的化学药剂气味所取代,隐隐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

仅仅是站在这个岔路口,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便扑面而来。

王哲和老赵如同被冻住了一般,死死地盯着那扇金属大门,身体控制不住地筛糠般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脸上强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一百倍。

安德森医生和他身后的“微笑护士”们,脸上那永恒不变的僵硬笑容,在惨绿灯光下显得更加阴森可怖,空洞的眼神仿佛都聚焦在了那扇门上。

沈砚的目光也落在那扇门上,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如同审视一个普通的医疗设施。

但他没有停留,查房队伍并未转向那条通往金属大门的岔路,而是继续沿着原路返回。

当队伍终于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路口,重新回到相对“熟悉”的扭曲走廊时,王哲和老赵如同虚脱般,后背重重地靠在冰冷粘腻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刚从溺水的边缘挣扎回来,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

安德森医生带着他的“微笑”小队,如同完成任务的机器,无声地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

压抑的气氛稍微缓解了一瞬,但恐惧的阴影已深深扎根。

“沈……沈医生!”王哲再也按捺不住,声音嘶哑,带着哭腔,跌跌撞撞地冲到沈砚面前,眼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绝望的乞求,“那……那扇门后面……是不是……是不是就是‘治疗室’?李薇……李薇是不是被带到那里去了?”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老赵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也死死地盯着沈砚,粗重的喘息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小昙那句“带去‘治疗室’……那里……没有声音……只有……永远的笑……”如同魔咒般在他们脑海中疯狂回响。

沈砚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几乎被恐惧摧毁的男人。

他俊美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冷静专业的表情,甚至带着一丝医生面对患者家属询问时的温和耐心。

虞奕瑶乖巧地站在他身侧,适时地露出关切和一丝“不忍”的神情。

“你们说的是特别处理区?”沈砚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谈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诊疗科室,“是的,那里是医院进行一些特殊干预治疗的地方。”

他顿了顿,目光在王哲和老赵那惨白的脸上扫过,仿佛在斟酌词句,然后以一种“科普”般的口吻说道:“对于像李薇小姐那样,因为极度恐惧或精神崩溃导致表情管理彻底失效、并可能引发进一步失控的重症患者,特别处理区有更专业的设备和疗法,帮助他们稳定情绪,找回内心的平静,重新建立对‘微笑’的认知和控制能力。”

他的话语听起来如此专业、如此“合理”,甚至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帮助?稳定情绪?找回平静?重新建立认知?这些温和的词汇,如同麻醉剂,暂时麻痹了王哲和老赵濒临崩溃的神经。

就在这时,虞奕瑶仿佛被沈砚的话启发,带着一丝实习护士特有的天真和“善意”,小声地补充道:“对……对的!我之前听护士长提起过,那里有最新的‘情绪舒缓疗法’和‘认知重塑技术’,效果很好的!很多……很多情绪激动的病人进去之后,出来时都变得特别……嗯……特别平和安静呢!”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种“分享好消息”的雀跃,脸上露出一个充满“希望”的笑容,眼神清澈无辜。

平和安静?王哲和老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更深的恐惧。

他们想起了那些被拖走时毫无反抗、脸上只有麻木笑容的“病人”……

那叫平和安静吗?那根本就是被彻底剥夺了灵魂!

然而,沈砚那冷静专业的解释,加上虞奕瑶看似天真无邪的“佐证”,像一层薄薄的糖衣,包裹着内里致命的毒药。

它巧妙地混淆了概念,将“治疗室”的恐怖本质,包装成了一个充满希望、帮助病人“康复”的地方。

这比直接的恐吓更加阴险,因为它给了绝望中的人一丝虚幻的、诱人的“生”的希望。

沈砚看着两人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微微颔首,语气带着一丝“严谨”的补充:“当然,任何治疗都需要患者的积极配合。‘深度镇静’或者更深入的‘认知重塑’手段,虽然效果显著,但过程需要病人强大的意志力去克服一些……短暂的生理性不适。”

他刻意将“短暂的生理性不适”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深度镇静”和“认知重塑”这两个词在王哲和老赵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意志力……不适……”王哲喃喃自语,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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