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查房惊魂与伪善假面(下)

309病房的门被一名护士面无表情地打开。

房间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瓦数极低的小灯。

小昙蜷缩在房间角落的床上,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背对着门口。

当门打开,光线涌入时,她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林晚。”安德森医生那平板的声音在狭小的病房内响起,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冰冷,“转过身来,例行检查。”

小昙的身体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一点一点地转过身。

她的脸上,不出所料地挂着那副僵硬诡异的微笑面具。

但虞奕瑶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深处那丝属于“人”的挣扎感几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如同被彻底掏空的麻木和绝望。

她的嘴角在微微抽搐,仿佛那笑容的面具沉重得让她无法负荷。

她的目光扫过门口的人群,在虞奕瑶脸上停留了一瞬,那麻木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哀伤,随即又迅速湮灭在空洞里。

安德森医生那巨大的、毫无温度的笑容逼近床边。

他没有询问任何病情,没有进行任何常规的听诊或问询。

他只是伸出带着消毒水气味的手,两根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般,强行撑开小昙的眼皮,用手电筒直射她的瞳孔。

小昙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脸上的笑容面具剧烈地扭曲,却依然顽强地维持着。

“瞳孔反应迟钝,情绪控制能力低下。”安德森医生收回手,平板地陈述着,仿佛在评价一件物品。他拿起器械车上的记录板,用一支同样冰冷的笔在上面潦草地写着什么。

旁边的护士则熟练地拿起一支粗大的注射器,针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里面装着一种浑浊的、令人不安的紫色液体。

“不……不要……”小昙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身体本能地向后缩,脸上的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安德森医生对病人的抗拒置若罔闻,巨大的笑容纹丝不动。

护士拿着注射器逼近。

就在这时,站在门口的虞奕瑶,清晰地看到李薇的异样。

或许是309病房内压抑绝望的氛围,或许是小昙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刺激了她本就脆弱的神经,或许是想到了小昙之前关于“治疗室”和“永远的笑”的诅咒……

李薇的瞳孔骤然放大,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死死地盯着护士手中那支闪着寒光的紫色针剂,仿佛看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冲垮了她苦苦维持的表情管理堤坝。

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清晰地,从她拼命瞪大的、充满血丝的眼眶中滑落,滚过她因强行维持笑容而僵硬扭曲的脸颊,在下巴处汇聚,然后“啪嗒”一声,滴落在冰冷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

那声音,在死寂的病房门口,微弱,却如同惊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安德森医生那如同玻璃珠般空洞冰冷的眼珠,瞬间转向门口!他脸上那巨大、完美的职业性假笑,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无比狰狞。

他不再关注病床上瑟瑟发抖的小昙,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锁定了门口那个表情彻底崩溃、泪流满面的李薇!

两名推着器械车的“微笑护士”,也如同接收到指令的机器,动作整齐划一地停下,脸上那毫无温度的笑容齐刷刷地转向李薇,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脸上的泪痕。

那目光,如同发现了腐肉的秃鹫。

沈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脸上依旧保持着冷静专业的表情,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如同看一件失败实验品般的漠然。

他微微侧身,仿佛要隔绝李薇与病房内的联系,更像是在无声地划清界限。

王哲和老赵吓得魂飞魄散,如同躲避瘟疫般猛地向后退开,远离李薇,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撇清关系的急切。

老赵甚至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李薇如坠冰窟!她感觉到那三道(安德森医生和两名护士)如同实质般的、冰冷粘腻的视线死死地钉在自己身上,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她徒劳地用手去擦脸上的泪水,想挤出笑容,但面部肌肉已经完全失控,只能绝望地、徒劳地摇着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情绪失控。面部表情管理……严重失败。”安德森医生那平板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凿在李薇的心上。

他巨大的笑容咧得更开,露出更多森白的牙齿。“依据规则……需要……特殊处理。”

话音刚落,那两名原本推着器械车的“微笑护士”,如同接到指令的猎犬,动作迅捷得超乎想象,瞬间就扑到了李薇身边!

她们冰冷的手指如同铁箍般,一左一右死死扣住了李薇的双臂!力量之大,让李薇瞬间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凄厉到变形的惨叫,但立刻就被其中一名护士用一块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白色布团粗暴地塞住了嘴!

“唔……唔唔唔!!!”李薇疯狂地挣扎着,双腿乱蹬,眼中充满了濒死的绝望和乞求,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

她看向王哲和老赵,看向近在咫尺的沈砚,看向虞奕瑶……

但王哲和老赵早已面无人色地缩到了更远的墙角,根本不敢与她对视。

沈砚的表情冷漠,眼神如同看着一件需要处理的医疗垃圾。

而虞奕瑶……虞奕瑶站在沈砚身后半步,微微张着嘴,脸上满是“实习护士”应有的惊愕和不知所措,甚至带着一丝“目睹同事犯错被罚”的惋惜。

但在那惊愕和惋惜之下,她的瞳孔深处,如同投入石子的幽深古井,清晰地倒映着李薇绝望挣扎的身影,一丝残酷而纯粹的愉悦,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无声地晕染开来。

安德森医生对李薇的挣扎视若无睹,巨大的笑容依旧焊在脸上。

他拿起器械车上的记录板,用那支冰冷的笔,在李薇的名字旁边,潦草地写下了几个字:【规则违反者,转入特别治疗室。】

“带走。”平板无波的两个字,如同宣判了死刑。

两名“微笑护士”脸上那毫无温度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她们如同拖拽一个没有生命的麻袋,无视李薇疯狂的扭动和绝望的呜咽,动作僵硬却异常有力地将她拖离了309病房门口,拖向走廊更深处的、被更浓重阴影笼罩的方向——那里,正是通往传说中“治疗室”区域的岔路!

金属器械车被遗弃在原地,针管里的紫色液体在昏暗中闪烁着不祥的光。

李薇被拖行着,双脚徒劳地在地上摩擦,发出令人心碎的“沙沙”声。

她最后的目光,越过护士的肩膀,死死地钉在虞奕瑶脸上,那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绝望,还有一丝被背叛的茫然。

她似乎想从那看似无辜的实习护士眼中找到答案。

虞奕瑶适时地避开了那怨毒的目光,身体微微往沈砚身后缩了缩,仿佛被那眼神吓到了。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小声地、带着一丝后怕和“实习生”的天真问道:“沈医生……李薇她……会被带到哪里去?特别治疗室……是做什么的?”

沈砚的目光从李薇消失的黑暗走廊尽头收回,落在虞奕瑶看似不安的脸上。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带着安抚,语气却平静得近乎冷酷,清晰地传入仅剩的王哲和老赵耳中:

“特别治疗室,是针对情绪失控、无法遵守规则的重症患者设立的。”

他顿了顿,如同陈述一个医学常识,“那里有更专业的设备和手段,帮助病人……‘重塑’对微笑的认知,恢复平静。”

他特意加重了“重塑”二字的语气,让角落里的王哲和老赵齐齐打了个寒颤,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虞奕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原来如此”的恍然,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了然。

重塑认知?多么美妙的词藻。

她几乎能想象出那所谓的“特别治疗室”里,等待着李薇的会是什么——永恒的、凝固在痛苦之上的微笑。

她的“玩具”之一,即将迎来她亲手参与设计的“归宿”。

沈砚不再看那两个几乎被吓傻的幸存者,转向病房内。

安德森医生已经完成了对小昙那毫无意义的“检查”,正在记录板上写着什么。

沈砚的目光落在小昙身上,她依旧蜷缩在角落,脸上的笑容面具恢复了之前的僵硬麻木,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林晚病人需要静养。”沈砚对安德森医生说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深度镇静暂缓。加强常规观察即可。”

安德森医生那巨大的笑容转向沈砚,空洞的眼珠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最终,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收起了记录板。

两名护士(拖走李薇的是另外两人)重新推起器械车。

查房队伍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再次启动,离开309病房,走向下一个未知的恐怖。

走廊里,只剩下沈砚、虞奕瑶,以及缩在墙角、如同两尊石化雕像的王哲和老赵。

空气里残留着李薇挣扎的呜咽和绝望的气息,混合着消毒水的冰冷,沉重得让人窒息。

虞奕瑶跟在沈砚身侧,迈步走向下一个病房。

她的目光扫过王哲和老赵那死灰般的脸,嘴角在无人窥见的阴影中,无声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恐惧的种子已经破土,绝望的藤蔓正在疯长。

这场查房惊魂,不过是盛宴前的开胃小菜。真正的“治疗”,才刚刚开始。

她期待着,在接下来的“病房”里,看到更多“玩具”们精彩纷呈的崩溃表演。

沈砚沉稳的脚步声在她身侧响起,如同最安心的伴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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