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染血的晚餐(上)

短发女人被拖入3号车厢门后那片浓稠黑暗的瞬间,仿佛抽走了车厢里最后一丝温度。

冰冷的绝望如同凝固的沥青,包裹着每一个幸存者。

虞奕瑶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如同杜鹃泣血,在充斥着血腥和腐臭的空间里久久回荡,最终化为无力的呜咽和剧烈的抽泣。

她瘫软在林澈怀里,身体因为极致的悲伤而不住地颤抖,精致的小脸埋在男人胸前,泪水浸湿了他米白色的高领毛衣,留下深色的水渍。

林澈紧紧抱着她,双臂如同最坚固的锁链,将她整个人密实地禁锢在自己怀中,仿佛要隔绝外界所有的伤害与冰冷。

他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闭着眼,脸上写满了“痛苦”与“无力”,低沉沙哑的声音一遍遍在她耳边重复着安抚的话语,带着令人心碎的哽咽:“瑶瑶……不哭了……乖……姐姐她……不希望你这样……她是为了保护你……保护大家……我在……我在这里……”

他的手掌一遍遍抚过她颤抖的脊背,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传递着无声的承诺和令人窒息的守护欲。

这副深情守护、悲痛欲绝的画面,在满地狼藉和尸体中,显得如此突兀又令人心酸。

寸头瘫坐在冰冷肮脏的地板上,手中死死攥着那把染血的黄铜钥匙,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脸上残留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震撼,眼神空洞地望着那扇吞噬了短发女人的门,仿佛还没从刚才那舍身相救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钥匙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生的希望,但那代价太过沉重。

运动服青年挣扎着靠坐在车厢壁上,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脸色苍白,眼神锐利中带着疲惫和沉重,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眼镜青年依旧昏迷不醒,被卷发女人和小雅勉强拖到稍微干净的角落。

小雅和卷发女人抱在一起,无声地流着泪,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麻木。

麻木老人缩在阴影里,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黄毛的尸体和刀疤男并排躺着,身下是粘稠混合的血泊,空洞的眼睛望着闪烁的顶灯。

属于14号少年和西装男的血迹早已干涸发黑,与新的死亡交织成一片令人作呕的猩红地毯。

无脸乘务员早已带着它的餐车消失。

车厢连接门紧闭。

死寂。

只有虞奕瑶压抑的抽泣和林澈低沉的安抚声。

时间在绝望中无声流逝。

昏黄的灯光不知疲倦地闪烁着,发出“滋滋”的哀鸣。

腹中的饥饿感,如同苏醒的毒蛇,在恐惧的间隙悄然噬咬着每个人的神经。

从进入这亡者专列开始,除了那令人作呕的“午餐”腐肉,他们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体力在流逝,精神在崩溃的边缘。

“咕噜噜……”

不知是谁的肚子,在这片死寂中,发出了清晰而尴尬的抗议声。

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压抑的平静。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声音来源——是黄毛。

他脸色涨红,眼神躲闪,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饥饿,这最原始的本能,在死亡和绝望的废墟上,悄然抬起了头。

“妈的……饿死了……”寸头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沙哑,带着烦躁。

他攥着钥匙的手微微放松,饥饿感似乎冲淡了刚才的震撼。

“水……有没有水……”小雅虚弱地开口,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卷发女人也捂住了自己的胃部,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

运动服青年沉默地靠在车厢壁上,闭着眼,似乎在保存体力,但紧抿的嘴唇和微蹙的眉头也暴露了他的状态。

食物!水!

生存最基本的渴求,此刻成了比门后恐怖更迫在眉睫的威胁!没有体力,别说进入3号车厢寻找驾驶室,就是熬到下一次“检票”都成问题!

绝望的阴云下,名为“饥渴”的阴影开始蔓延。

“找……找找看车厢里……有没有吃的喝的……”眼镜青年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声音虚弱地说道。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腹中的绞痛弄得脸色发白。

众人如梦初醒,开始用疲惫而饥饿的目光扫视这破败的车厢。

座椅下,行李架上,角落的垃圾堆……所有可能藏匿食物的地方都被翻找。

然而,结果令人更加绝望。

除了灰尘、锈迹、散落的废纸和碎玻璃,以及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和腐臭,车厢里干净得如同被舔过。

别说食物,连一滴水都没有!

“艹!什么都没有!”寸头暴躁地一拳砸在座椅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饥饿感如同燎原之火,在绝望的催化下,燃烧得更加猛烈。

胃部传来的绞痛和空虚感,让每个人的眼神都开始变得焦躁、凶狠,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

就在这时——

“尸体……”一个嘶哑、带着某种奇异狂热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是那个一直沉默寡言、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文弱的道德帝(他座位号是10,在死去的麻木老人之前)。

此刻,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一种病态的亮光,死死盯着地上刀疤男和黄毛那两具尚有余温、甚至还在微微渗血的尸体。

“你……你说什么?”卷发女人惊恐地看着道德帝。

道德帝猛地站起来,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使命感,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规则!规则没有禁止!我们没有食物!但我们有……肉!新鲜的肉!”

他指着地上的尸体,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为了生存!为了集体!为了我们能活下去找到驾驶室!牺牲……是必要的!他们的牺牲不能白费!他们的身体……可以成为我们活下去的力量!这是……资源的合理利用!”

他的话如同恶魔的低语,瞬间点燃了车厢内压抑的、名为“饥饿”的疯狂!

“放屁!”运动服青年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如刀,厉声呵斥,“你想吃人?!你他妈还是人吗?!”

“为什么不行?!”道德帝激动地反驳,脸上带着扭曲的正义感,“他们已经死了!是废物了!与其在这里腐烂发臭,不如贡献最后的价值!让大家活下去!这难道不是一种奉献吗?!总比大家一起饿死在这里强!你们说对不对?!”他目光灼灼地扫向其他人,试图寻求认同。

寸头看着地上的尸体,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眼神闪烁,没有立刻反驳。

黄毛的肚子再次发出了响亮的“咕噜”声,他羞愧地低下头,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尸体。

连小雅和卷发女人,在极致的饥饿和恐惧下,眼神中也流露出了一丝动摇和可耻的渴望。

只有麻木老人依旧无动于衷。

“你他妈闭嘴!”运动服青年挣扎着想站起来,但伤势牵动,让他动作一滞。

道德帝看到有人动摇,更加兴奋,他大步走向刀疤男的尸体,眼神狂热:“看!多么……‘新鲜’!为了大家!我来做第一个!”他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就要去撕扯刀疤男尸体上的衣服!

“住手!你这个疯子!”一个带着哭腔却异常尖锐的女声响起!

是洁癖女(她的座位号是12,在林澈之后,一直存在感很低)。

她之前一直缩在角落,脸色苍白,此刻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冲了出来!她脸上带着极致的厌恶和惊恐,死死挡在道德帝和尸体之间,声音尖利:“不许碰!太恶心了!太脏了!你怎么能……怎么能有这种想法?!这是亵渎!是魔鬼的行为!”

她的突然爆发让道德帝动作一僵,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滚开!假清高!”道德帝恼羞成怒,一把推开洁癖女,“不吃?那你就等着饿死吧!别挡着大家活命!”

洁癖女被推得一个踉跄,撞在旁边沾满血污的座椅上,昂贵的衣服瞬间被污渍沾染。

她看着衣袖上那暗红的血迹和粘稠的污迹,如同被泼了硫酸,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恐和恶心的表情,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啊——!!!脏!好脏!滚开!别碰我!”

她如同疯了一般,拼命拍打着自己被弄脏的衣服,眼神涣散,充满了歇斯底里的崩溃。

“妈的!吵死了!”寸头被尖叫吵得心烦意乱,饥饿和烦躁让他失去了耐心,他猛地站起来,朝着失控的洁癖女走去,想让她闭嘴。

“别过来!你这个脏鬼!离我远点!”洁癖女看到寸头靠近,尤其是看到他手上和衣服上沾染的血污,如同看到了瘟疫,惊恐地尖叫着,抓起旁边散落的碎玻璃片,胡乱地挥舞着,试图驱赶寸头,“滚开!都滚开!别用你们肮脏的手碰我!”

她的疯狂和攻击性彻底激怒了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寸头。

“臭娘们!找死!”寸头眼中凶光一闪,在洁癖女挥舞的玻璃片划向他手臂的瞬间,他猛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放开我!脏鬼!放开!”洁癖女疯狂地挣扎、踢打、尖叫!

“砰!”

混乱中,寸头被洁癖女一脚踢中膝盖,剧痛和怒火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他怒吼一声,抓着洁癖女的手腕,狠狠地将她摔向旁边的座椅!

“哐当!咔嚓!”

洁癖女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座椅坚硬的金属扶手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和骨裂的脆响!

她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软倒在地,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茫然,瞳孔迅速涣散。

一丝暗红的血迹,从她后脑勺与扶手接触的地方缓缓渗出,在肮脏的地板上蜿蜒开一小片刺目的猩红。

车厢内,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洁癖女那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空洞地瞪着闪烁的顶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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