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染血的晚餐（下）
死了。
又死了一个。
不是因为怪物，不是因为规则，而是因为饥饿引发的疯狂和冲突。
道德帝僵在原地，看着洁癖女的尸体，脸上的狂热瞬间褪去，只剩下呆滞和一丝后怕。
寸头也愣住了，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手，又看看地上的尸体，眼神充满了茫然和一丝惊恐。
饥饿的火焰，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暂时浇熄了。
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寒意和死寂的麻木。
“呵……呵呵……”道德帝忽然发出一阵神经质的低笑，打破了死寂。
他推了推眼镜，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病态的狂热，但眼神却更加疯狂，“看……我说什么来着？不必要的争执……浪费资源……她死了……但她……还是有价值的……”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洁癖女尚有余温的尸体，然后又扫向刀疤男和黄毛的尸体。
那眼神，如同屠夫在审视待宰的羔羊。
一股比之前更加浓烈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你……你想干什么？”卷发女人惊恐地后退。
“干什么？”道德帝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当然是……为大家准备‘晚餐’啊！看！多么‘新鲜’！比那两个糙汉子的肉……应该更‘嫩’吧？”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令人作呕的光芒。
他不再理会其他人或惊恐或厌恶的目光，仿佛沉浸在自己“崇高”的使命中。
他走向洁癖女的尸体，蹲下身，开始粗暴地撕扯她身上那件沾了血污的衣服，嘴里还喃喃自语：“浪费可耻……为了集体……为了生存……”
“呕……”小雅再也忍不住，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吐出酸水。
卷发女人也捂着嘴干呕。麻木老人浑浊的眼睛里似乎也掠过一丝波动。
寸头看着道德帝的动作，眼神复杂，胃里翻江倒海，但腹中的饥饿感却如同魔咒，让他无法移开目光。
运动服青年眼神冰冷地看着道德帝，握紧了拳头，似乎想阻止，但牵动了伤势，闷哼一声，没能站起来。
林澈依旧紧紧抱着虞奕瑶，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将虞奕瑶的脸更深地按在自己怀里，大手覆盖着她的耳朵，隔绝了那撕扯衣物的声音和道德帝疯狂的呓语。
虞奕瑶的身体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着，但她的意识却如同冰冷的探针，清晰地“感知”着车厢里发生的一切。
道德帝那扭曲的狂热，寸头眼中挣扎的贪婪，小雅和卷发女人的恐惧与恶心……
人性在饥饿和绝望下绽放的恶之花，散发着比尸体腐臭更加令人作呕的气息。
真是百看不厌的丑陋。
她纤细的手指，在林澈后背的衣服上，极其轻微地、如同无意识般勾画着冰冷的符文。
一缕无形的、比发丝更细的傀儡线，悄无声息地从她指尖蔓延而出，贴着冰冷肮脏的地板，如同最隐蔽的毒蛇，蜿蜒爬行，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道德帝那正在撕扯尸体的、沾满血污的手腕……
道德帝似乎毫无所觉，他正专注地撕开洁癖女尸体的衣袖，露出下面苍白的手臂。
他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如同发现了宝藏。
“看……多好的肉……”他喃喃着，伸出另一只手，似乎想抚摸那苍白的皮肤。
就在这时——
“滋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烙铁烫肉的恐怖声响，猛地从道德帝的手腕上爆发出来！
“啊——！！！”
道德帝发出了凄厉到极致的惨嚎！他猛地缩回手，只见自己刚才伸向尸体手臂的那只手腕，接触皮肤的地方，竟然瞬间变得焦黑一片！皮肉翻卷，冒出缕缕青烟，散发出皮肉烧焦的糊味！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
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缩回手，抱着焦黑冒烟的手腕在地上疯狂打滚，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啊啊啊！我的手！火！有火！救命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寸头吓得连退几步，惊恐地看着在地上打滚惨叫的道德帝。
小雅和卷发女人也忘记了呕吐，呆滞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运动服青年眼神锐利，死死盯着道德帝焦黑的手腕，又扫视着四周，似乎在寻找“火源”。
林澈抱着虞奕瑶的手臂微微收紧，他低头，看着怀中女孩“苍白脆弱”的侧脸，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他轻轻拍抚着她的背，仿佛在安抚她受惊的情绪。
虞奕瑶将脸埋在他怀里，浓密的睫毛掩盖下，眼底一片冰冷的嘲讽。
傀儡线·灼魂。
一个小小的惩戒。
玩弄人性的玩具，也需要适时的“修剪”。
道德帝的惨嚎持续了十几秒，才渐渐变成痛苦的呻吟。
他抱着焦黑变形、剧痛钻心的手腕，蜷缩在地上，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后怕，再也不敢去看洁癖女的尸体，仿佛那是什么恐怖的诅咒之源。
他所谓的“晚餐”计划，在诡异莫名的“灼伤”下，彻底破产。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死寂。
只有道德帝压抑的痛苦呻吟，以及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饥饿感并未消失，反而因为刚才的闹剧和惊吓变得更加清晰。
但此刻，再没有人敢将目光投向地上的尸体。
道德帝手腕上那焦黑的伤口和散发的焦糊味，如同一个无声的警告，让“同类相食”这个选项蒙上了一层更加恐怖诡异的阴影。
绝望和饥饿，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更加用力地缠绕着每个人的心脏。
寸头颓然地坐回地上，手中的黄铜钥匙仿佛也变得冰冷沉重。
他看着地上洁癖女的尸体，又看了看道德帝焦黑的手腕，胃里一阵翻腾，饥饿感被更深的恐惧取代。
小雅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无声地哭泣，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卷发女人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离开了躯壳。麻木老人依旧沉默。
运动服青年靠在车厢壁上，闭上眼睛，似乎在积攒最后的力量，也像是在逃避这令人窒息的地狱景象。
林澈抱着虞奕瑶，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虞奕瑶似乎哭累了，在他怀里安静下来，呼吸变得均匀，仿佛陷入了沉睡。
她精致的小脸上泪痕未干，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看起来脆弱得令人心碎。
林澈低下头，极其轻柔地用指腹拭去她脸颊上残留的泪痕，动作小心翼翼，充满了珍视。
他的目光扫过车厢里的一片狼藉——尸体、血泊、痛苦呻吟的道德帝、麻木绝望的幸存者，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抬起另一只手，从自己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极其自然地掏出了一小包东西。
那是一个用干净油纸仔细包裹的小包，只有巴掌大小。
在众人或麻木或疑惑的目光注视下，林澈动作轻柔地打开了油纸包。
里面，是几块看起来干净柔软的压缩饼干。
还有一小瓶纯净水。
食物的香气，哪怕是最简单的压缩饼干的味道，在这充斥着血腥和绝望的车厢里，也瞬间如同炸弹般引爆了所有人的神经！
“食……食物？！”寸头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眼睛瞬间瞪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贪婪！
小雅猛地抬起头，看着那饼干和水，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卷发女人麻木的眼神中也瞬间燃起了渴望的光芒！
连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道德帝，也暂时忘记了手腕的剧痛，眼神死死地盯着林澈手中的油纸包！
林澈对众人炽热的目光视若无睹。
他拿起一块压缩饼干，小心地掰下一小块，然后动作极其轻柔地，送到怀中“沉睡”的虞奕瑶唇边。
“瑶瑶……”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如同耳语，“乖，张嘴……吃点东西……”
虞奕瑶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被唤醒。她缓缓睁开眼，清澈的眼眸里还带着“未褪尽”的悲伤和茫然，如同迷路的小鹿。
她看着唇边的小块饼干，又看看林澈温柔的脸庞，没有抗拒，只是顺从地、小口地张开嘴，任由林澈将饼干喂了进去。
她小口地咀嚼着，动作缓慢而优雅，即使在这种环境下，也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精致感。
林澈又拿起那瓶水，小心地喂她喝了一小口，动作细致入微，仿佛在照顾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的女孩身上，仿佛这车厢里其他人和事都不存在。
他只关心她有没有吃饱，有没有喝好，有没有被悲伤压垮。
而其他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闻着那诱人的食物香气，感受着腹中如同火烧般的饥饿感，在绝望的深渊里，被这残忍的温柔，再次推向了崩溃的边缘。
染血的晚餐尚未开始，便已结束。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赤裸的、名为“资源”的绝望。
亡者专列的第六夜，在无声的饥饿与残忍的温柔中，将剩余的幸存者，推向了更加黑暗的疯狂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