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暗涌渐起
张启山那边,副官退下后,他并未立刻休息。肩上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但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副官临走前的那句话。齐铁嘴身上……沾染了他的信息素,且比平日更清晰?
这不合常理。Beta对信息素的吸附和留存能力远逊于Omega,即便共处一室,也不该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更遑论让副官特意提及"清晰"。除非……
他想起昨夜齐铁嘴靠近时,自己那失控的信息素曾短暂地变得暴戾尖锐,而对方似乎确实流露出明显的不适,甚至有些慌乱。当时他只以为是Beta对顶级Alpha强大气场本能的畏惧,并未深思。
可现在想来,那份慌乱似乎并不仅仅是畏惧,倒更像是一种……生理性的排斥与不适?还有之前在地宫,他对那邪异香气的剧烈反应……
张启山的眉头越蹙越紧,一个模糊却惊人的猜测在他心底逐渐成形。但这猜测太过匪夷所思,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齐家世代为Beta,从未有过例外。齐铁嘴更是从小就以Beta的身份长大,怎会……
他压下心头的惊疑,决定暂时按兵不动。此事关乎齐铁嘴的根本,在未有确凿证据前,绝不能妄下论断,更不能打草惊蛇。
只是,若猜测为真……
张启山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冰冷,那其中蕴含的复杂意味,连他自己都难以完全剖析清楚。
齐铁嘴那边,对此一无所知。
他端着空碗和药罐从厨房回来,刚走进自己暂居的客房院落,便在回廊下迎面撞上了脚步匆匆的副官。
"八爷。"副官停下脚步,神色一如既往的恭敬,但看向他的眼神里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副官大人,"齐铁嘴笑着打招呼,"佛爷那边……"
"佛爷已用了药,歇下了。"副官道,"八爷辛苦,守了一夜,也快去休息吧。"他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方才见八爷从佛爷房中出来,气色似乎不大好,可是昨夜没休息妥帖?或是……身体有何不适?"
齐铁嘴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气色不好?是因为昨夜没睡好,还是……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心慌和燥热?副官这眼神,怎么好像能看穿他似的?
他连忙打了个哈哈:"没事没事,就是有点认床,外间那短榻睡着确实不如自个儿的床舒服。劳副官大人关心了。"他试图掩饰过去。
副官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只道:"八爷若觉任何不适,切莫大意,定要及时告知属下或佛爷。"
"哎,好,一定一定。"齐铁嘴连连应承,心里却更加七上八下。这副官,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
与副官分开后,齐铁嘴快步走进自己房间,关上门,立刻走到铜镜前,仔仔细细地打量镜中的自己。
脸色是有些苍白,眼下的乌青也比往日明显些,但这都是熬夜和受惊的正常反应吧?至于副官说的什么气息……他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除了皂角的清香和一点点药味,什么也闻不到啊。
Beta不就是这样的吗?
他甩甩头,觉得自己真是被地宫那邪门的香气和昨夜张启山异常的状态搞得神经质了。一定是这样。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拿出那几枚随身携带的铜钱,想为自己卜一卦,看看最近的运道为何如此诡异莫测。
铜钱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然而,当他凝神去看卦象时,却发现那图案扭曲模糊,竟难以清晰辨明吉凶,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迷雾笼罩着。
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情况。卦象显示,有某种强大的、未知的力量正在介入他的命轨,扰乱了既定的轨迹,前路变得混沌不明,吉凶难测。
齐铁嘴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这绝非好兆头。
难道……真的有什么他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了?
张启山那边,小憩了片刻,便被伤口的疼痛再次唤醒。
军医按时前来换药,仔细检查后,神色稍霁:"佛爷底子好,伤口虽深,但未伤及根本,毒素也已清得七七八八。只是这筋络之伤,仍需静养些时日,万不可再轻易动用左手,以免留下隐患。"
张启山"嗯"了一声,表示知晓。
换药的过程依旧痛苦,但他始终面无表情,连眉头都未曾多皱一下,仿佛那被烈性药水清洗绽裂皮肉的人不是他自己。
军医暗自佩服,手下动作越发利落小心。
待重新包扎妥当,军医收拾药箱,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佛爷,您此次受伤,信息素波动剧烈,虽在恢复,但短期内恐仍难以完全收敛平稳。府内虽无Omega,但Beta若体质敏感者,长时间近距离接触,恐也会感到些许不适……还需稍加留意。"
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明确。顶级Alpha受伤期间失控的信息素,对于周遭的人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和负担。
张启山眸光微动,想起了齐铁嘴昨夜苍白的脸色和今早副官的回报。他淡淡应道:"知道了。"
军医退下后,张启山沉默了片刻,忽然对守在门外的亲兵道:"去请齐八爷过来一趟。"
亲兵领命而去。
而齐铁嘴,正在房中对着那模糊的卦象发呆,就听到敲门声和亲兵的传话。他心中疑惑更甚,但还是立刻整理了一下衣袍,跟着亲兵往张启山的卧房走去。
来到张启山卧房,齐铁嘴脸上带着些疑惑和不易察觉的紧张:"佛爷,您找我?"
张启山打量了他一眼。对方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色长衫,头发也重新梳理过,但眼底的倦色和那丝若有若无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不安,却瞒不过张启山的眼睛。
而且,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张启山似乎真的能从他身上捕捉到一丝极淡的、属于自己的硝烟气息,虽然微弱,却奇异地与他本身那干净的书卷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微妙而独特的印记。
"嗯。"张启山收回目光,语气平淡,"伤势如何了?"
齐铁嘴愣了一下,没想到张启山特地叫他来是问这个,忙道:"劳佛爷挂心,一点皮肉伤,早没事了。"
"军医新配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膏,效果不错。"张启山示意了一下桌上放着的一个小白瓷盒,"拿去用吧。"
齐铁嘴受宠若惊,更是摸不着头脑。佛爷日理万机,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惦记着他那点微不足道的小伤?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这……多谢佛爷。"他迟疑着上前,拿起那盒药膏,触手微凉。
"还有,"张启山看着他,状似随意地补充道,"我需静养几日,身边暂不需人时刻守着。你既有伤在身,便好生在自己房里休息,无事不必常过来。"
齐铁嘴又是一怔。
这话听起来……像是关心,又像是……打发他走?是不想他打扰,还是……察觉到了他昨夜的异常?
他心里顿时忐忑起来,偷偷觑了一眼张启山的脸色,却只见一片平静无波,什么也看不出来。
"是……我明白了。"他低下头,攥紧了手里的药膏,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那……佛爷您好生休息,我先告退了。"
他行了个礼,慢慢退了出去。
张启山看着齐铁嘴有些失落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
将他稍稍推远,是目前最稳妥的做法。既是为了避免自己不稳定的信息素真的对他造成什么未知影响,也是为了……更好地观察。
若他的猜测为真,那么齐铁嘴那边,即将掀起的恐怕是远比战场更凶险的惊涛骇浪。
而在此之前,他必须确保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棂落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室内悄然弥漫开的、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暗涌已在平静的表象下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