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水道迷踪
子夜将至，月隐星稀，江风带着刺骨的湿寒，掠过鹦鹉洲杂乱的棚户和沉默的货栈。废弃的泄洪口隐在一片荒草丛生的土坡下，黑黢黢的洞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口，往外冒着阴冷潮湿的霉味。
数条黑影悄无声息地汇聚于此，动作利落，气息沉稳，皆是张启山麾下最精锐的好手。副官检查完最后一道装备，朝着阴影中微微颔首。
张启山一身利落的黑色水靠，外罩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勾勒出挺拔而充满力量感的轮廓。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那双眼睛，在暗夜里锐利得惊人，正最后一遍扫视着水道入口周围的环境。
齐铁嘴跟在他身后，也换上了一身不合体的深色粗布衣裳，裹得严严实实，脸色在月光下依旧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专注，手里紧紧攥着那枚温养了多年的乾隆通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尽管害怕得小腿肚子都在微微发抖，但他还是强撑着，努力记住副官交代的每一个注意事项——跟紧佛爷，绝对安静，遇事别慌。
“都清楚了？”张启山的声音低沉，打破沉寂。
众人无声点头。
“出发。”
命令一下，两名先锋队员率先悄无声息地滑入那漆黑的洞口，很快，里面传来一声极轻微的、代表安全的鸟鸣模拟声。
张启山回头看了齐铁嘴一眼，那眼神似乎在确认他是否准备好。
齐铁嘴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浓重水腥味的空气，用力点了点头。
张启山不再多言，弯腰，利落地钻了进去。齐铁嘴不敢怠慢，赶紧跟上。副官带着其余人断后。
一入水道，黑暗和阴冷瞬间包裹而来。空气里弥漫着淤泥、腐木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臭气味。脚下是湿滑黏腻的淤泥，深浅不一。水道时宽时窄，头顶不时有冰冷的水滴落下，砸在脖颈里，激得人一哆嗦。
队伍沉默地前行，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趟过泥水的细微声响。张启山走在最前，他的身影在黑暗中几乎融为一体，只有偶尔回头确认时，那双锐利的眼睛会闪过一丝微光，确保齐铁嘴还跟在后面。
越往里走，水道越是错综复杂，岔路频现。若非提前摸清了部分路线，极易迷失在这地下迷宫之中。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刻痕，像是某种指引标记，却又透着邪异。
齐铁嘴的心一直悬着，紧张地观察着四周。忽然，他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硬物，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声音虽小，在死寂的水道中却格外清晰！
所有人瞬间停住脚步，屏息凝神！
前方黑暗深处，似乎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衣物摩擦的声响！
张启山反应极快，猛地抬手打出警戒手势，同时身体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贴向一侧洞壁。其余人也瞬间隐匿身形。
齐铁嘴吓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死死捂住嘴，大气不敢出。
黑暗中，那摩擦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含糊不清的低语，似乎是两个人在交谈。
“……真他妈晦气，这鬼地方待得老子浑身发霉……”
“少抱怨，天亮前把这批货送出去，就能松快几天了……”
是“影蛛”的暗哨！
两道模糊的黑影从前方一个岔路口晃了出来，手里提着昏暗的气死风灯，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被发现！
齐铁嘴紧张得指甲都快掐进掌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噗！噗！
两声极其轻微的闷响！
那两名暗哨哼都未哼一声，便软软地倒了下去，手中的风灯也被悄然接住，光线未曾晃动分毫。是隐匿在暗处的先锋队员出手了。
危机解除，众人松了口气。
张启山走上前，检查了一下那两人，确认已无声息。他拿起掉落在地的一盏风灯，照向那两人来的岔路方向，又低头看了看地上被拖拽的新鲜痕迹。
“这边。”他低声道，语气肯定。
队伍再次悄无声息地前进。这次更加谨慎。
又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和水流声，空气里的腥臭气也更浓重了些。
张启山示意队伍停下，他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摸上前去，隐在一块凸出的岩石后观察片刻，而后退回。
“到了。”他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锐利如刀，“前面是一处较大的水洞，应是他们的临时据点。有三人看守，洞内情况不明。”
他快速分配任务，两人解决左侧看守，两人解决右侧，副官带人封锁后方退路，他自己则负责正面突入。
“你，”他看向齐铁嘴，“待在这里，绝对不要动。无论听到什么动静。”
齐铁嘴紧张地点头。
行动瞬间展开！
如同暗夜中扑出的猛虎，几名护卫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外围看守。张启山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入那透着光亮的洞口！
里面立刻传来惊怒的喝问声、兵刃出鞘声以及短暂的打斗声！但很快便沉寂下去。
齐铁嘴缩在黑暗里，心脏怦怦直跳，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片刻后，张启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丝冷厉：“进来。”
齐铁嘴这才敢小心翼翼地从藏身处出来，跟着副官等人走进那水洞。
洞内比水道宽敞许多，壁上插着几支火把，照亮了这片空间。地上躺着三个被捆得结结实实、堵住了嘴的黑衣人，正是此处的看守。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箱笼，散发着药材和皮革的混合气味。
张启山正站在洞窟中央，手里拿着一封刚从一名看守身上搜出的密信，就着火光看着，眉头紧锁。
“佛爷，发现了这个。”一名护卫从一个箱子里翻出几个陶罐，里面是各种颜色诡异的粉末和干瘪的虫草，“还有这些。”另一人从暗格里找出几卷绘制着复杂水道和奇怪标记的羊皮地图。
张启山看完密信，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们比我们想的更狡猾。这只是个中转点，核心人员和最重要的东西，半个时辰前已经通过另一条密道转移了。”
副官脸色一变：“转移去哪了？”
“信上没明说，只提到‘老地方’。”张启山将信纸捏得紧紧的，“但地图上有标注。”
他展开那几卷羊皮地图，目光迅速扫过。齐铁嘴也凑上前去看，只见地图绘制得极其精细，标注着鹦鹉洲下错综复杂的水道网，其中几条用朱砂特别标出的路线，最终都指向一个共同的区域——地图边缘一处标记着废弃龙王庙符号的地方。
“这里……”齐铁嘴指着那龙王庙符号，“书上说，这种临水而建的废弃庙宇，常被邪道用来做聚阴纳煞之所……”
张启山目光一凝，立刻做出决断：“副官，你带一半人清理此处，将所有物证带回。其余人，跟我走龙王庙那条路。他们刚转移不久，应该还来得及。”
“是！”
队伍迅速分头行动。
张启山收起地图，看了一眼齐铁嘴：“还能撑住？”
齐铁嘴虽然觉得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体内寒气也有复涌的迹象，但还是用力点头：“能！”
“跟紧。”
张启山不再多言，带着剩余的人，迅速钻入地图上标注的一条更为隐蔽狭窄的支流水道。
这条水道更加难行，水流湍急，有时甚至需要半匍匐前进。但所有人的速度都极快，心中都憋着一股劲，一定要追上那些家伙。
黑暗的水道仿佛没有尽头，只有哗哗的水声和粗重的喘息声相伴。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再次出现微弱的光亮，而且似乎隐隐传来人语声！
张启山猛地停下脚步，打出警戒手势。
众人立刻屏息凝神，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
光亮是从一个向上的出口透出的。出口外，似乎是一个更大的空间，隐约可见晃动的火光和数条人影！
终于追上了！
张启山眼神冰冷，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刀身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幽冷的寒芒。
他回头，看了一眼紧跟在身后、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齐铁嘴，低声道：
“待在这儿，别看。”
说完，他如同融入黑暗的猎食者，悄无声息地向上方的光亮处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