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巢穴深处
那向上延伸的出口通往一处更为开阔的地下石窟。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香烛味、药材的苦涩,还有一种令人作呕的、类似祭祀牺牲腐败后的腥臊气。火光摇曳,将洞壁上扭曲怪异的壁画映照得如同鬼影幢幢。
张启山如同暗夜中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伏在出口边缘的阴影里,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石窟内的情形。
石窟中央是一个简陋的祭坛,上面摆放着几件造型诡异的法器和一个尚在冒着青烟的香炉。七八个黑衣人正围在祭坛旁,低声交谈着什么,语气急促,似乎在等待或准备着什么。他们的穿着打扮与之前遇到的“影蛛”杀手一般无二,但气息更加阴冷沉凝,显然是核心成员。
祭坛后方,堆积着更多的箱笼,其中几个敞开着,露出里面色泽暗沉的皮革卷、各种奇形怪状的药材以及一些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状物品,隐隐散发出铁腥气。
而在石窟最深处,靠着洞壁的地方,竟有一个以粗木和铁链加固的囚笼!笼中似乎蜷缩着一个人影,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张启山的目光在那囚笼上停留了一瞬,随即锁定在其中一个看似为首的黑衣人身上。那人背对着出口,正在仔细查看一张摊在祭坛上的皮质地图,手指在上面缓缓移动。
就是现在!
张启山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猛地从阴影中暴起!身形快如闪电,直扑那为首之人!手中佩刀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直取对方后心!
这一下变故来得太过突然!那些黑衣人显然没料到追兵如此之快,且能悄无声息地摸到如此核心之地!
“敌袭!”
惊呼声、兵刃出鞘声瞬间响成一片!
那为首之人反应亦是极快,闻声不对,竟不回头,直接向前一个狼狈的翻滚,同时反手掷出三枚淬毒的飞镖!
叮叮叮!
张启山刀光一闪,精准地磕飞毒镖,去势不减,刀锋依旧追着那翻滚躲避的身影!
其余黑衣人此时也已反应过来,纷纷嘶吼着扑上,试图拦截围杀!
紧跟其后潜入石窟的几名护卫也立刻加入战团,刀光剑影瞬间充斥了整个洞窟,激烈的搏杀骤然爆发!
齐铁嘴趴在出口下方,听着上面传来的激烈打斗声、怒吼声和兵刃碰撞声,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他紧紧攥着那枚铜钱,指甲掐进肉里,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记得张启山的命令,不敢上去,只能焦灼地等待着。
上面的战斗异常惨烈。这些核心杀手远比之前的更难对付,招式狠毒,配合默契,甚至带着一种不顾生死的疯狂。张启山被两人死死缠住,一时竟无法立刻拿下那为首之人。
那为首的黑衣人趁机退到祭坛后方,眼神惊怒交加,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骨笛,放在唇边就要吹响!
那骨笛形状诡异,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张启山眼神一厉,猛地格开身前之敌,手腕一抖,一枚飞刀脱手而出,直射那骨笛!
然而,旁边一名杀手竟悍不畏死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飞刀!
噗嗤!
飞刀没入胸膛,那杀手当场毙命!
但就这一阻隔的功夫,那为首之人已然吹响了骨笛!
一种极其尖锐、刺耳,却又带着诡异蛊惑力的音调瞬间响彻石窟!那声音仿佛能直接钻入人的脑髓,让人头晕目眩,气血翻腾!
正在激斗的护卫们动作齐齐一滞,面露痛苦之色。就连张启山也眉头紧蹙,动作慢了半分。
更可怕的是,那笛声响起后,石窟深处那一直毫无动静的囚笼里,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铁链摩擦声!那蜷缩的人影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双赤红的、毫无理智的眼睛,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开始疯狂地撞击囚笼!
笛声竟能控制那笼中之人!
齐铁嘴在下方也被那笛声刺得头痛欲裂,恶心欲呕。他猛地想起《西南异闻录》中关于音律摄魂控尸的记载,心下大骇!绝不能让这笛声再响下去!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许多,猛地从藏身处探出头,朝着那吹笛人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枚一直攥着的乾隆通钱狠狠掷了过去!
他没什么力气,准头也差。那铜钱并未击中吹笛人,却“当”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好打中了祭坛上那香炉!
香炉倾倒,香灰弥漫,瞬间迷了那吹笛人的眼,笛声也为之一滞!
就是这瞬间的停滞!
张启山眼中寒光爆闪,抓住机会,一刀劈翻身前纠缠的敌人,身形如电,瞬间欺近那吹笛人!刀光一闪!
“呃!”
那吹笛人捂着被齐腕斩断的右手,发出凄厉的惨叫,骨笛和断手一起掉落在地!
笛声戛然而止!
失控的笼中之人猛地安静下来,茫然地站在原地。
那些黑衣人见首领被重创,顿时阵脚大乱!
张启山麾下的护卫精神大振,趁机猛攻,很快便将剩余敌人或斩杀或制服。
战斗迅速平息下来。石窟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那吹笛人痛苦的呻吟声。
张启山一脚踩住那枚滚落在地的骨笛,碾得粉碎。他走到那断手的首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如万年寒冰:“你们的老巢在哪?首领是谁?”
那首领惨笑着,眼神怨毒:“休想……‘影蛛’……无处不在……你们……都得死……”说完,他猛地一咬牙齿,嘴角溢出黑血,头一歪,瞬间毙命。
又服毒自尽了。
张启山脸色阴沉,不再看那尸体,转身走向那处囚笼。
齐铁嘴此时也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看到满地狼藉和尸体,脸色发白,胃里一阵翻腾。他强忍着不适,跟上张启山。
囚笼里关着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眼神浑浊迷茫,似乎神智已失,嘴里只会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他的手腕脚踝都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
“是之前失踪的勘探队员之一。”副官检查后,沉痛道,“还活着,但……怕是废了。”
张启山沉默地看着那可怜人,拳头缓缓握紧,指节泛白。
“搜!”他声音沙哑地命令,“把所有东西,连同这个人,一起带回去!一寸寸地搜,任何纸张、符号、地图,都不要放过!”
“是!”
护卫们立刻开始仔细搜查整个石窟。
齐铁嘴忍着恶心和不适,也帮忙查看那些箱笼里的东西。大多是些邪门材料和一些来不及带走的金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藏着一本材质特殊、页面发黑的册子,上面用一种极其古怪的密文写满了字,还绘着许多人体脉络和诡异符咒的图案。
“佛爷!您看这个!”他连忙将册子递给张启山。
张启山接过册子,翻看了几页,眼神越来越凝重。他虽然看不懂全部密文,但那些图案和少数几个能辨认的词汇,已足够让他判断出这册子的价值。
“像是……某种邪功秘籍,或者……实验记录。”他合上册子,小心收好,“带回去,找人破译。”
此时,副官也从那为首之人的贴身衣物内袋里,搜出了一块玄黑色的铁牌,上面刻着的蜘蛛图案,与之前令牌上的相似,却更加复杂精致,蜘蛛腹部还刻着一个细小的数字“柒”。
“编号七……”副官将铁牌递给张启山,“看来他在‘影蛛’内的地位不低。”
张启山摩挲着那冰冷的铁牌,目光幽深:“‘影蛛’……果然是个等级森严的组织。一个编号七的头目,就有如此据点和人手……”
他抬起头,望向石窟外那片更深沉的黑暗。
“这潭水,比我们想的还要深。”
线索似乎更多了,但谜团也更大。捣毁了一个巢穴,却仿佛触碰到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阴影。
齐铁嘴站在他身旁,看着他那冷峻的侧脸,心中刚刚因脱险而升起的一丝轻松,很快又被更大的不安所取代。
这地下深处的黑暗,似乎永远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