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百味腥膻，深巷营救
百味楼门前车水马龙，招牌上新挂的红绸尚未褪色，跑堂的吆喝声、食客的谈笑声、后厨煎炒烹炸的声响混杂在一起，交织出一派热闹非凡的兴旺景象。
苏墨一身素雅，带着一个扮作小丫鬟的凤栖阁女暗卫，步履从容地走进了大堂。立刻有眼尖的伙计迎上来，满脸堆笑：“这位小姐面生得很，第一次来我们百味楼？雅间还是散座？”
“寻个清静些的临窗散座便可。”苏墨声音清淡，目光随意地扫过店内。大堂内座无虚席，觥筹交错，看似并无异常。
伙计引她到窗边一张小桌坐下，报了菜名。苏墨随意点了几样招牌菜，便看似无意地欣赏起窗外的街景，实则暗中观察着店内的布局和人流。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通往后方院落的那道门吸引。那道门挂着半截布帘，不时有伙计端着空托盘进去，又端着满满的食材或酒水出来。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进出那扇门的伙计，步伐明显比其他伙计更沉更稳，眼神也更为警惕，不像是普通跑堂。
而且，正如文谦所言，从后院驶出的运送食材的板车，车轮印在门口湿润的地面上留下的痕迹，确实异常深重。那绝不仅仅是蔬菜肉禽的重量。
菜很快上齐，色香味俱佳，但苏墨食不知味。她耐心地坐着，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等待着时机。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机会来了。后院似乎到了一批重要的“货”，好几个伙计都赶去帮忙，前台一时人手有些短缺。一个伙计端着满满一盆用过的碗筷，急匆匆地往后院走，布帘掀起的瞬间，露出了院内一角——堆着不少麻袋木箱，似乎还有一道通往更深处的小门。
苏墨对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会意，假装起身添茶，“不小心”撞到了那个端碗筷的伙计！
“哎呀！”伙计惊呼一声，盆里的碗筷哗啦掉了一地，碎瓷片和油污溅得到处都是！
“对不住！对不住！奴婢没看见！”丫鬟连声道歉，慌忙蹲下身帮忙收拾。
前台管事的闻声赶来，见状顿时头大，也顾不上责怪，连忙招呼其他伙计过来帮忙清理。
一片混乱中，无人留意到，苏墨已悄无声息地起身，如同游鱼般滑过那掀开的布帘，闪入了后院。
后院比想象中更大，堆满了各色食材和杂物，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味道——新鲜的蔬果、宰杀后的禽畜腥气、以及一种……极淡的、被刻意掩盖的、类似于静心苑那种甜腻腐败气息的异味！
苏墨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有问题！
她屏住呼吸，凭借杂物堆的掩护，快速朝着记忆中那道小门的方向移动。越靠近，那股异味越发明显，还夹杂着一种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和铁链拖曳的声响！
小门并未上锁，只是虚掩着。苏墨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向内望去——
里面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阴暗潮湿的阶梯！那股异味和哭泣声正是从下面传来！这里根本不是储藏室，而是地牢！
她不再犹豫，闪身而入，反手轻轻带上门。
阶梯尽头，是一扇粗糙的木门，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线。哭泣声和铁链声更加清晰了，还夹杂着几个男人粗鲁的呵斥：
“哭什么哭！再哭今晚就把你送进‘炉子’！” “都老实点！能伺候‘佛爷’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苏梧的血瞬间涌上头顶！又是“炉子”！又是“佛爷”！他们竟然真的在这里重建了魔窟！
她透过门缝向里看去。只见里面是一个简陋却守卫森严的地窖，七八个年纪不大的女孩被铁链锁在墙角的草堆上，个个面黄肌瘦，眼神惊恐绝望。四个穿着百味楼伙计衣服、却满脸横肉的男人在一旁看守，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兵器。
必须救她们出去！
但对方有四个人，硬闯绝无胜算。
苏墨脑中飞快思索。她摸了摸袖中，还有少许哑姑给的迷药，但分量不足以同时放倒四人。
就在这时，上面大堂突然传来一阵更大的嘈杂声，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还伴随着碗碟破碎的声响！地窖里的四个守卫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互相看了一眼。
“妈的，前面又怎么了？” “老大让我们看紧这儿，别管闲事！”
但上面的动静越来越大，甚至传来了掌柜气急败坏的喊声：“……快去个人看看啊！”
一个守卫忍不住道：“我上去瞅一眼，别是官差来找茬！”说着便朝门口走来。
机会！
苏墨立刻退后，隐藏在阶梯拐角的阴影里。
那守卫骂骂咧咧地推门出来，刚踏上阶梯，早已准备好的苏墨闪电般出手！浸了强效迷药的手帕猛地捂住他的口鼻！守卫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苏墨迅速将他拖到角落，扒下他的外衣套在自己身上，压低帽檐，然后模仿着那守卫粗哑的嗓音，朝着地窖里喊道：“喂！老三！前面闹得厉害，掌柜叫你们都上去搭把手！这儿我先看着！”
地窖里剩下的三个守卫不疑有诈，抱怨了几句。 “真他妈事多！” “看好她们！我们马上回来！”
脚步声响起，三个守卫陆续走了出来。
第一个刚踏上阶梯，迎接他的是同样沾满迷药的手帕！ 第二个紧随其后，也被如法炮制！ 第三个察觉到不对，刚喊出半声“有——”，就被苏墨用从第一个守卫身上摸来的短棍狠狠击中后颈，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
电光石火间，四个守卫全被解决！
苏墨的心脏狂跳，几乎要蹦出胸腔。她不敢耽搁，立刻冲进地窖。
那些被囚禁的女孩看到又一个“伙计”冲进来，吓得尖叫起来，缩成一团。
“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苏墨压低声音，迅速用从守卫身上找到的钥匙打开她们身上的铁链，“快！跟我走！”
女孩们将信将疑，但求生本能驱使着她们，踉跄着跟着苏墨冲出地窖。
然而，刚踏上阶梯，上面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怒吼！
“下面怎么回事？！” “人呢？!”
是上面的守卫察觉异常下来了！而且听声音，不止一两个！
前后夹击！她们被堵在了狭窄的阶梯上！
苏墨脸色一变，将女孩们护在身后，握紧了手中的短棍，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砰！砰！”
上面突然传来几声沉重的击打声和人体倒地的闷响！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喝道：“苏姑娘！这边！”
是文先生身边那个精干仆妇的声音！
苏墨又惊又喜，立刻带着女孩们冲了上去！只见阶梯顶端，那仆妇和另外两名凤栖阁的护卫已然解决了上面的敌人，正快速清理着通道。
“快走！从后门！”仆妇语速极快，“马车已备好！”
一行人护着受惊的女孩们，迅速穿过混乱的后厨区域（这里的伙计似乎也被凤栖阁的人暂时控制了），从一处极其隐蔽的后门离开了百味楼。
后门小巷里，两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早已等候在此。女孩们被迅速而安静地扶上马车。
苏墨最后一个上车，她回头望了一眼依旧喧闹的百味楼前门，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救出了这些女孩，无疑是断了对方一臂，但也彻底打草惊蛇。王管事和他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
马车并未驶回凤栖阁，而是在城内绕了几圈，最终停在了一处僻静的药庐后院。这里显然是凤栖阁的另一处秘密据点。
哑姑早已等候在此，立刻上前为那些受尽折磨的女孩们诊治。
文谦也从另一辆马车中走下，脸色沉静，只是对苏墨微微颔首：“做得很好。”
“先生，接下来怎么办？百味楼那边……”
“那边你无需操心，自会有人处理干净手尾，制造一场意外的‘火灾’。”文谦淡淡道，“眼下更重要的是她们。”
他看向那些惊魂未定、瑟瑟发抖的女孩们：“她们是重要的人证，也是可怜的受害者。从她们口中，或许能得到更多关于‘魇’字号和新据点的信息。”
然而，哑姑检查过后，却面色凝重地走过来，对文谦和苏墨摇了摇头：“情况不好。她们体内都被下了极厉害的迷魂药和蛊毒，神智受损严重，记忆混乱，而且……毒性已深，恐难根治，最多……还有三五日性命。”
如同冰水浇头，苏墨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扑灭大半！
“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她不甘地问。
哑姑沉默片刻，道：“或许……找到下蛊之人，或可一试。又或者……拿到解药。但这种阴毒之物，解药往往掌控在核心之人手中。”
核心之人……王管事？高俭？还是那个神秘的“佛爷”？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眼神略微清明些的女孩忽然怯生生地抬起头，看着苏墨，声音微弱地说：“……谢谢……姐姐……救我们……”
苏梧心中一酸，蹲下身柔声道：“不用怕，你们安全了。能告诉我，你们是从哪里被带来的吗？还记得抓你们的人什么样吗？”
那女孩努力回想，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黑……好多黑布蒙着头……路上走了好久……好像……好像听到水声……很大的水声……还有……还有钟声……”
水声？钟声？
另一个女孩仿佛被触发，喃喃道：“…………有……有座好高的塔……河边……”
京郊有水声和高塔的地方？苏墨与文谦对视一眼，心中同时闪过几个可能的地点——通惠河畔的燃灯塔？卢沟桥边的古塔？
“还有……还有……”第一个女孩忽然抓住苏墨的手，眼中充满恐惧，“……那个……手上戴着一串好大、好黑佛珠的……老爷爷……他来看过……他说……‘灵胚’……不够了……要加快……”
手上戴着一串好大、好黑佛珠的老爷爷！
苏墨的呼吸骤然屏住！李废妃的警告再次回响——“小心戴佛珠的人”！
“他长什么样？！”苏墨急声问。
女孩努力回忆，却因为药力而思维混乱：“……看不清……很凶……佛珠……好像……好像会动……”
线索似乎再次指向那个神秘的“佛爷”！
就在这时，门外一名护卫匆匆进来，对文谦低声禀报：“先生，刚收到消息，王崇明府上深夜请了太医，说是王老夫人急病。但我们的内线说，看到有黑衣人从角门抬了什么东西进去，形迹可疑。”
王崇明府上？在这个节骨眼上？
文谦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对苏墨道：“你留在此处照看，我去去就回。”
“先生要去哪里？”
“王崇明府上。”文谦语气果决，“百味楼被端，这些‘灵胚’失踪，他们必然阵脚大乱，急需补充‘材料’或者处理首尾！王崇明此时府上有异动，绝非巧合！或许能抓到更大的鱼！”
说完，他不再耽搁，带着两名护卫迅速离去。
苏墨留在药庐，看着眼前这些生命即将凋零的女孩，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愤怒。
她握紧拳头，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
王崇明……“佛爷”……
无论你们藏得多深，这一次，定要将你们连根拔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