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王府夜探，佛珠现踪
文谦带着两名得力护卫，如同融入夜色的三道轻烟，悄无声息地潜近王崇明那戒备森严的府邸。
高墙深院，灯火通明，巡逻的护卫明显比平日增加了一倍不止，气氛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百味楼出事，“灵胚”被劫，显然已让这座权臣府邸变成了惊弓之鸟。
文谦并未选择从防守最严的正门或侧门突破，而是绕到了府邸后方靠近厨房杂院的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这里墙根下有一条排水暗渠，虽狭窄肮脏，却是潜入的最佳路径。
一名护卫用特制的工具无声地撬开锈蚀的铁栅栏，三人依次钻入，落地无声。暗渠内弥漫着馊水和油污的气味。他们沿着渠壁小心前行，根据早已烂熟于心的王府草图，向着内院方向摸去。
越往里走，守卫越发森严，但文谦几人显然精于此道，总能利用阴影、树木和建筑物的死角，完美避开巡逻的队伍和瞭望的岗哨。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王崇明书房所在的主院，以及府中可能用来隐藏秘密的私牢或密室。
就在他们即将接近主院时，一阵压抑的哭泣和哀求声伴随着鞭打声，从侧面一座偏僻的院落传来。
文谦眼神一凛，打了个手势，三人立刻改变方向，悄无声息地潜近那座院落。
院落门口有两个护卫守着，但注意力明显被里面的动静吸引。文谦几人从侧面翻墙而入，伏在屋脊上向下望去。
只见院中灯火通明，几个家丁正拿着皮鞭，抽打着一个被绑在长凳上、血肉模糊的人！旁边还站着一位穿着管家服饰、面色阴鸷的中年男子。
“……说不说！那些丫头被藏到哪去了？！谁指使你的？！”管家厉声喝问，声音尖利。
凳子上的人发出微弱的呻吟，似乎已经奄奄一息。
文谦眉头紧锁。这是在严刑逼供？看来王府丢了“货”，正在疯狂内部清查，怀疑有内鬼？
就在他思索间，那管家似乎失去了耐心，恶狠狠道：“不说？好！那就让你尝尝‘蚀骨散’的滋味！看你的骨头是不是和你的嘴一样硬！”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就要往那受刑之人嘴里灌去！
蚀骨散！那是“魇”字号常用的毒药之一！
文谦不能再等！此人若是被灭口，线索就断了！
他闪电般从袖中摸出三枚淬了麻药的细针，手腕一抖！
“咻咻咻！”
细针精准地射入下方管家和两名行刑家丁的颈侧穴位！
三人身体一僵，眼睛猛地瞪圆，随即软软地瘫倒在地，昏迷过去。
变故突生，门口的两个守卫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文谦身边的两个护卫已然如同苍鹰搏兔般扑下，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将两人解决。
文谦飞身落下，迅速走到那受刑者面前。那人已然意识模糊，身上伤痕累累，但看服饰，似乎是王府的一个低级管事。
“你是谁？他们为何拷问你？”文谦压低声音急问。
那人艰难地睁开肿胀的眼睛，看到陌生的文谦，眼中闪过恐惧和疑惑，断断续续道：“……我……我只是……偷了点厨房的……干货……想……想换点钱……他们……他们就说我……勾结外贼……偷了……偷了重要的‘货’……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文谦心中一沉。原来只是个倒霉的替罪羊？王府真正的核心秘密，显然不会让这种人知道。
他快速检查了一下那管家的身上，除了那个“蚀骨散”瓷瓶，并无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处理一下，弄醒一个问话。”文谦对护卫吩咐道，自己则再次跃上屋脊，警惕地观察主院方向的动静。
一名护卫用冷水泼醒了一个家丁，短刀抵住他的喉咙，冷声逼问：“说！今晚府里有什么异常？黑衣人抬了什么东西进来？藏在哪？”
那家丁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道：“……饶命……好汉饶命……小的……小的不知道什么黑衣人……就……就听说老夫人院里晚上请了太医……但……但小的级别低，进不去内院……只……只看到大半个时辰前，老爷的心腹刘管事……带着几个人……抬着一个挺长的、用黑布裹着的箱子……往……往祠堂后面那个一直锁着的‘静修堂’去了……”
静修堂？祠堂后面？
文谦心中一动。王崇明府上的祠堂和静修堂，是供奉祖先和闭关静心之所，平日绝少人靠近，确实是藏匿东西的绝佳地点！
他不再犹豫，留下护卫处理现场和这个替罪羊，自己则带着另一名护卫，如同鬼魅般朝着祠堂方向潜去。
王府祠堂区域果然更加安静，守卫反而稀疏了些，透着一种令人不适的肃穆。绕过香火缭绕的祠堂，后面果然有一处小小的、黑灯瞎火的独立院落，门匾上写着“静修堂”三字，门上加着一把沉重的铜锁。
但文谦敏锐地注意到，门前的石阶上，有着新鲜的、凌乱的脚印！而且空气中，隐隐飘散着一丝极淡的、与百味楼地窖相似的甜腻腐败气味！
就是这里！
两人绕到院落侧面，找到一处视野死角，护卫蹲下身，文谦借力轻盈地翻上墙头，伏身观察。
院内只有一间正房，窗户被厚厚的帘子遮着，但里面隐约有灯火晃动和人声传出。
文谦如同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入院中，贴近窗边，用手指蘸湿窗纸，戳开一个小洞，向內望去。
只见屋内陈设简单，更像一间禅房。地上铺着蒲团，此刻却一片狼藉。那个所谓的“长箱子”就放在屋子中央，黑布已经掀开，里面根本不是什么货物，而是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布团、正在拼命挣扎的——年轻女子！
看穿着，竟像是小户人家的女儿！
王崇明的心腹刘管事和两个面目凶狠的护卫正站在一旁。而更让文谦瞳孔骤缩的是，房间正中的蒲团上，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褐色锦缎常服、身形微胖、面容带着几分养尊处优的威严、但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阴鸷之气的老者！他约莫六十上下年纪，手中正缓缓地、一下一下地捻动着一串硕大无比、每一颗都乌黑发亮、似乎能吸收所有光线的——佛珠！
戴佛珠的老者！
文谦的心脏猛地一跳！难道这就是女孩口中那个“手上戴着一串好大、好黑佛珠的老爷爷”？就是李废妃警告要小心的“戴佛珠的人”？！
他究竟是谁？为何深夜出现在王崇明的私密静修堂？那个被绑来的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只听那刘管事对着捻佛珠的老者，毕恭毕敬地躬身道：“……佛爷，人带来了。是下面人刚从南城‘采买’来的，身家清白，八字也合，您看……”
佛爷？！他竟然就是那个神秘的“佛爷”？！
文谦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原来“佛爷”并非王崇明，而是另有其人！而且看刘管事那恭敬畏惧的态度，此人的地位，似乎还在王崇明之上！
那被称作“佛爷”的老者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地上挣扎的女子，眼神淡漠得如同看待牲畜，声音低沉沙哑：“嗯。王爷呢？”
“王爷正在前厅应付太医，做样子给外面看。这边……这边由小的全权处理。”刘管事连忙回答。
“废物！”佛爷冷哼一声，手中捻动佛珠的速度加快了几分，显出一丝不耐烦，“连几个‘灵胚’都看不住！还要劳动老夫亲自过来‘补料’！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若法会之事再出纰漏，他那点破事，就自己跟陛下解释去吧！”
刘管事吓得冷汗直流，连声称是。
佛爷不再理会他，目光重新落回那女子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贪婪。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女子面前，枯瘦的手指抚摸着那串乌黑的佛珠。
那女子吓得浑身剧烈颤抖，眼中满是绝望的泪水。
“别怕……”佛爷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慈祥”，“能成为‘佛爷’的‘贡品’，是你的造化……很快……就不疼了……”
说着，他口中开始念念有词，是一种极其晦涩古怪的音节。同时，他手中那串乌黑的佛珠，竟然随着他的吟诵，开始散发出淡淡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雾气！珠子上似乎有无数细小的符文在隐隐流转！
地上的女子仿佛感受到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眼球猛地向外凸出，身体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剧烈扭曲起来！
他在现场进行那种邪恶的“炼制”？！
文谦看得目眦欲裂！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就在他准备不顾一切冲进去的瞬间——
“嗖！”
一支弩箭不知从何处电射而来，精准地射向那佛爷的后心！
然而，那佛爷仿佛背后长眼，捻动佛珠的手指猛地一弹！
“叮！”一声脆响，那支势大力沉的弩箭竟然被他用一颗佛珠精准地弹飞了出去！深深钉入房梁！
“有刺客！”刘管事和护卫惊呼起来，拔刀护在佛爷身前！
佛爷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只有一种被冒犯的阴冷怒气。他浑浊却锐利的目光，猛地射向文谦藏身的窗口！
“藏头露尾的鼠辈！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话音未落，他手中那串佛珠猛地散开！十几颗乌黑的珠子如同活物般，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和诡异的黑雾，朝着文谦爆射而来！
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覆盖了所有躲闪的角度！
文谦脸色剧变，猛地向后急退！同时手中早已扣住的几枚铁蒺藜全力射出！
“砰砰砰！”铁蒺藜与佛珠在空中相撞，发出沉闷的爆响，黑雾四溅！竟然双双湮灭！
好可怕的力量！这佛爷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
而趁着这个间隙，屋内的刘管事已经吹响了示警的哨子！尖锐的哨声瞬间划破王府的夜空！
“走！”文谦心知今日已无法救人，更无法擒获佛爷，当机立断，与护卫一起翻身出墙！
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整个王府被彻底惊动了！
两人凭借着高超的身手和对地形的熟悉，在无数护卫的围追堵截中左冲右突，险象环生！那佛爷并未亲自追出，但射出的佛珠却如同跗骨之蛆，好几次几乎击中他们！
最终，他们利用一处早已探查好的狗洞，才堪堪逃出王府，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之中。
回到凤栖阁密室时，两人皆是一身狼狈，文谦的手臂甚至被一颗佛珠擦过，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周围皮肤发黑溃烂的伤口！显然那佛珠不仅力道惊人，还带有剧毒！
哑姑立刻上前为他处理伤口，面色凝重：“好阴毒的功夫！这毒……霸道得很！”
文谦却顾不上伤势，脸色苍白却眼神灼灼地看向苏墨：“看到了……我看到了……‘佛爷’！他真的存在！就在王府！”
苏墨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是谁？！”
文谦深吸一口气，压下因毒性和激动而翻涌的气血，沉声道：
“如果我没认错……那人……极像是早已不问世事、在皇家寺院‘慈云观’带发修行多年的——淳于太傅！”
“什么？！”苏墨如遭雷击，几乎站立不稳！
淳于太傅！三朝元老，帝师！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虽已退隐，但在朝中威望极高，甚至皇帝对他都礼敬三分！他……他竟然是“魇”字号真正的幕后主宰“佛爷”？！
这个真相，太过骇人听闻！
“而且，”文谦的声音因毒性和震惊而微微颤抖，“他用的那武功……那佛珠……邪门至极……绝非正道！恐怕……恐怕他追求长生是假，借‘魇’字号敛财揽权、甚至修炼某种邪功才是真！”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彻底贯通！为何“魇”字号能如此肆无忌惮？为何能渗透如此之深？因为有这位看似超然物外、实则隐藏最深的太傅在背后撑腰！
苏墨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但随即，一股更加冰冷、更加坚定的仇恨从心底升起。
无论他是谁，无论他地位多高，只要他是残害无辜、构陷忠良的元凶，她就一定要将他拉下神坛，让他付出代价！
“先生，您的伤……”
“无妨……还死不了……”文谦咬着牙，“快……我们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传给顾老……淳于太傅现身王府，说明他们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关键时刻……法会……那场法会，必定有惊天阴谋！”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急匆匆闯入，手中拿着一枚小小的、粘着血污和泥土的金属片——正是那三枚符片中的一枚！看形状，是那个“卍”字符的残片！
“先生！苏姑娘！我们在清理百味楼火灾废墟时，在靠近地窖的灰烬中发现了这个！”
第三枚符片，竟然以这种方式，回到了他们手中！
三符齐聚！
苏墨看着那枚残片，又看看身受重伤却眼神灼亮的文谦，再看看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
决战的时刻，终于要到了。
她紧紧握住那枚冰冷的符片，目光穿透晨曦，望向皇城的方向。
“佛爷”……太傅……
你的真面目，该揭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