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香饵垂钓,旧瓷迷踪

街对面茶摊上那道看似无意扫来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蛛丝,瞬间粘附在沈青梧的背上。

被跟踪了!

是那个在暗市与她争抢香饵锦囊未果的干瘦小老头!他果然不是普通买家!他放弃竞价,或许根本就是为了更方便地跟踪她,找出她的来历!

沈青梧的心脏骤然收紧,但脚步却丝毫未乱。她强迫自己维持着正常的步速,仿佛毫无察觉,继续朝着通往小院的巷口走去,脑中飞速旋转。

不能直接回小院!那会暴露顾老这个至关重要的据点!

她立刻改变主意,在即将拐入巷口时,脚步自然地一转,拐进了旁边一条更热闹的、卖杂货和吃食的街市。这里人流如织,摩肩接踵,是摆脱跟踪的绝佳场所。

她故意在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摊前停下,假意挑选,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向身后。

果然,那个干瘦的小老头也混在人群中跟了过来,他极其狡猾,并不靠近,只是远远缀着,利用行人和摊位的遮挡,若隐若现。

是个老手!

沈青梧放下胭脂盒,继续前行,速度不快不慢。她穿过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又在一个吹糖人的老师傅面前驻足看了片刻,趁着一阵人流涌过,她猛地矮身,迅速钻进了旁边一家顾客盈门的成衣铺子!

成衣铺里挂满了各式衣物,光线略显昏暗。沈青梧绕过几个挑选衣物的客人,直接闪身进了最里面试衣的隔间,拉上了布帘。

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几息之后,成衣铺的门帘被掀开,那个干瘦小老头跟了进来。他显然失去了目标,有些焦躁地四下张望,在店内转了一圈,又凑到门口朝外看了看,最终低声骂了一句什么,悻悻地退了出去。

沈青梧没有立刻出去。她在隔间里等了好一会儿,确认对方真的离开后,才小心地掀开布帘一角观察。铺子里一切如常。

她迅速从成衣铺的后门离开,绕了七八条小巷,反复确认身后再无任何尾巴,这才以最快速度回到了小院。

顾老正在院内等她,听完她的叙述,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

“看来,香饵起作用了,而且比预想的还要快。”他冷静地分析,“那个绸缎男人迫不及待地买走锦囊,说明他极度渴望得到‘静心苑的残留物’,要么是为了向主子证明什么,要么是想自己研究甚至销毁。而这个跟踪你的小老头,要么是另一股势力也想得到东西,要么……就是买走锦囊那人派来反查底细的。”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沈青梧问道,同时将暗市中听到的那段关于“佛爷”、“窖藏旧瓷”、“三符不全”的诡异对话也复述了一遍。

顾老听到“窖藏旧瓷”和“三符不全”时,眼中猛地爆射出精光!

“果然!真正的瓷片或者说璇玑瓶的残骸,果然被他们藏了起来!而且因为缺少最后一片符号,他们无法完全启用或者破解其中的秘密!”他来回踱步,显得有些兴奋,“这对我们来说是极大的优势!”

他猛地停下脚步:“那个买走锦囊的绸缎男人,是条大鱼!必须盯死他!他身上沾了香饵,跑不掉!”

他立刻对那名精干仆妇吩咐:“通知‘犬组’,立刻循着‘冷檀引’的香味追踪!不惜一切代价,找出他的落脚点、接触的人!但要绝对隐蔽,只跟不抓,我要知道他背后到底连着谁!”

“是!”仆妇领命,迅速离去。

“那我们……”沈青梧感到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和激动。

“我们?”顾老看向她,目光深邃,“我们要双管齐下。既然他们提到了‘窖藏旧瓷’,说明那批东西一定被藏在某个他们认为安全的地方。静心苑刚被我们端掉,他们绝不敢再藏在类似的地方。会在哪呢?”

他再次走到那幅巨大的京城地图前,手指划过一个个可能的地点:“皇庄?内务府库房?王崇明府邸?或者……某个我们绝对想不到的、灯下黑的地方?”

沈青梧也凝神看着地图,脑中回想着所有线索:瓷片、符号、静心苑、慎刑司、人骨佛珠……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

“先生!您还记得吗?李废妃疯癫时说过……‘瓶子被打碎了’……‘假的!都是假的!’……还有,刀疤脸说过‘真瓶子被融了’……但那个小老头和暗市的人却说‘窖藏旧瓷’、‘三符不全’……这是否说明,真瓶子的残骸或许没有被完全销毁,而是被藏了起来,因为缺少最后一块碎片(符号),所以无法被彻底‘使用’或‘破解’?”

顾老眼中赞赏之色一闪而过:“说得很好!继续!”

沈青梧受到鼓励,思路越发清晰:“而钱德海,作为慎刑司副掌司,又是‘魇’字号的主祭者,他最有条件和权力,将这些东西藏在一个看似绝不可能、却又在他掌控之中的地方!”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猛地聚焦在地图上的一个点——

慎刑司大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他们苦苦寻找的罪证和秘密,可能就藏在专门关押、审讯犯人的天牢深处?!

“可是……慎刑司大牢看守森严,如何进去查探?”沈青梧感到棘手。

“明闯自然不行。”顾老沉吟道,“但若是……被‘请’进去的呢?”

沈青梧一愣。

顾老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钱德海刚死,慎刑司内部权力真空,人心惶惶。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位背景神秘、似乎知道不少内情的暗市商人‘青鸢’,因为‘涉嫌’与钱德海的某些‘秘密交易’而被‘请’去问话……是不是合情合理?”

沈青梧瞬间明白了顾老的计划!这是要她以身作饵,主动被慎刑司带走,然后趁机在内部寻找“窖藏旧瓷”的线索!

风险极大!慎刑司那是吃人的魔窟,进去容易出来难!

但她没有任何犹豫。

“我去!”她的声音斩钉截铁。为了找到罪证,为了替父亲和那些无辜女孩报仇,龙潭虎穴她也敢闯!

“好!”顾老重重一拍桌子,“不过不是现在。我们需要等‘犬组’的消息,看看那个绸缎男人到底会引出哪条线。同时,也需要做一些准备,让你即便进去,也有自保和传递消息的能力。”

接下来的两天,小院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

沈青梧在顾老的指导下,疯狂记忆慎刑司大牢可能的结构布局、人员构成、以及各种暗语和应急联络方式。哑姑给了她几种藏在身上极难被发现的应急药物:解毒丹、提神丸、甚至还有极微量的迷药。

而“犬组”也不负所望,传来了消息。

那个沾了“冷檀引”香饵的绸缎男人,极其狡猾,中途更换了三次马车,绕了无数弯路,最终竟然进入了……皇家西苑的一处偏殿!那里是几位不得宠的亲王郡王偶尔居住的地方!

更令人意外的是,跟踪的人发现,与那绸缎男人秘密接头的,赫然是之前顾老名单上那位司礼监随堂太监——高俭!

竟然是他?!司礼监的人,竟然真的与“魇”字号有染?!而且似乎地位不低!

消息传回,顾老沉默了很久,脸色无比凝重。司礼监被渗透,问题比想象中更严重。

“计划不变。”最终,他沉声道,“甚至更需要尽快找到‘旧瓷’,撬开突破口。高俭这条线,暂时不要动,以免打草惊蛇。”

第三天下午,一切准备就绪。

沈青梧再次以“青鸢”的装扮,出现在西市附近。这一次,她故意在一些钱德海生前可能涉足的场所附近露面,言行举止透露着一种神秘和知晓内情的样子。

果然,傍晚时分,当她从一家茶馆走出时,几名穿着慎刑司号衣、面色冷厉的官差拦住了她的去路。

“阁下可是‘青鸢’?我们慎刑司有几桩关于钱德海钱公公的旧案,想请阁下回去协助调查。”为首的公差语气看似客气,眼神却冰冷如刀。

来了!

沈青梧心脏一跳,面上却故作镇定,甚至带着一丝倨傲:“钱德海?哦,那个暴毙的太监?我与他可不熟。诸位怕是找错人了吧?”

“熟不熟,回去一问便知。”公差失去了耐心,一挥手,“带走!”

两名官差上前,一左一右“请”住了沈青梧。

沈青梧没有反抗,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顺从地被带上了停在街角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马车。

马车朝着皇城方向,缓缓驶去。

车窗被帘子遮得严严实实,但沈青梧能感觉到,马车并非驶向众所周知的慎刑司正门,而是绕向了更偏僻的侧门甚至后门。

她的掌心因紧张而渗出冷汗,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慎刑司大牢,那传说中进去就得脱层皮的地方,我来了。

而你们千方百计想要隐藏的“窖藏旧瓷”,我志在必得!

马车缓缓停下,沉重的铁门开启声,仿佛地狱入口的呻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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