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青璎惊变，魔窟初窥
冷宫废妃那癫狂破碎的呓语，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沈青梧的脑海，一路伴随她穿过密道，返回那间看似平静的小院。
“皇上……长生……王崇明……破碎的瓶子……魇的标记……烧窑的火……”
这些词语每一个都重若千钧，砸得她心神俱震。尤其是最后那句没头没尾的“小心戴佛珠的人”，更是在她心中投下了巨大的阴影。佛珠？宫里信佛的王公贵族、太监宫女不在少数，这范围太大了！
顾老听完她的复述，沉默了许久，花白的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长生……竟然是为了这个……”他喃喃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讥讽，“难怪……难怪能让他如此昏聩，与虎谋皮……王崇明，倒是投其所好的一把好手。”
他看向沈青梧：“李废妃的话，疯癫中藏着真相。那璇玑瓶恐怕根本不是什么前朝祥瑞，而是被包装成那样的、所谓能求长生的邪物。王崇明借此攀附上陛下，又利用‘魇字号’的力量铲除异己，你父亲……怕是无意中窥破了此事，才招致大祸。”
“那瓷片……”
“若李废妃所言非虚，那瓷片并非开启秘道的钥匙，而是‘魇’的死亡标记，甚至可能是某种……筛选或控制人的邪术媒介。”顾老眼神冰冷，“刀疤脸提及的‘秘道’，或许另有所指，或许根本就是诱饵。真正的恐怖，可能藏在那所谓的‘烧窑的火’里。”
烧窑……沈青梧想起冷宫地窖里那些废弃的瓷片和简陋工具。难道那里不仅仅是试炼场？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个真正的‘窑’！”沈青梧急切道，“还有青璎！她还在掖庭！王管事他们丢了刀疤脸，一定会加强控制，我担心他们会……”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急促、却刻意压低的叩门声！是三长两短，但节奏慌乱！
顾老脸色微变：“是‘鹞子’回来了。他负责暗中留意掖庭动向。”
精干仆妇立刻开门，一个身影几乎是跌撞进来。那是一个半大的少年，一身灰扑扑的小太监打扮，脸色惨白，气喘吁吁，眼里满是惊惶——正是当初在掖庭时，那个因为沈青梧求情而免于责罚、后来被她暗中留意到有些机灵的小太监吉祥！
“先……先生……青梧姐姐……”吉祥看到沈青梧，眼睛猛地一亮，随即又被巨大的恐惧淹没，“不好了！掖庭……掖庭出大事了！”
沈青梧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把抓住他：“怎么了？！是不是青璎出事了？！”
吉祥喘着粗气，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就在……就在今天后晌！王管事突然带着几个从没见过的、脸色阴沉的老太监进了掖庭！他们……他们以‘宫中年幼罪奴需集中教习’为由，强行带走了包括青璎妹妹在内的七八个年纪最小的女孩！”
“带去了哪里？！”沈青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不……不知道……”吉祥恐惧地摇头，“但是……但是我偷听到王管事对其中一个老太监低声下气地说……说什么‘魇窟’这次要的‘料’质量上乘……务必小心……还说什么……‘炉火’正旺……就差这最后一批‘灵胚’了……”
魇窟！炉火！灵胚！
这几个词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沈青梧头顶！
李废妃的话瞬间在她脑中炸开——“烧窑的火……把人都烧成灰……烧成瓷……我的孩儿……就是被他们烧没了……”
难道……难道所谓的“窑”、“炉火”，根本就不是烧制瓷器！而是……用活人？！青璎她们被当成了“料”和“灵胚”？！
巨大的恐惧和滔天的愤怒瞬间席卷了沈青梧，她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她声音嘶哑，如同濒死的野兽。
“西……西华门……”吉祥被她的样子吓到，结巴巴地说，“押送她们的马车……挂着内务府的灯笼……但守门的侍卫好像被提前打点过，问都没问就放行了……出了宫就往西边去了……”
西边！又是西边！乱葬岗、墨韵斋、永盛杂货铺……现在又是运送青璎的马车！“魇”势力的据点，很可能就隐藏在京城西郊某处！
“先生！”沈青梧猛地看向顾老，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决绝和疯狂，“我必须去救她！现在就去！”
顾老脸色凝重至极，他按住沈青梧的肩膀，力量大得惊人：“冷静！你现在冲出去，就是送死！不仅救不了你妹妹，还会把我们所有人搭进去！”
“那我怎么办？！眼睁睁看着青璎被他们……”后面的话，沈青梧根本说不出口，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魇窟……如果真如猜测那般，是进行那种邪术的地方，守卫必然极其森严，甚至可能有诡异手段。”顾老快速分析着，“盲目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我们必须知道确切地点！”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惊魂未定的吉祥：“你听到他们说‘最后一批’？也就是说，之前已经送过好几批‘料’了？”
吉祥努力回想，猛地点头：“好……好像是的！王管事之前确实有几次深夜偷偷送人出去……但都是个别几个……这次人数最多！”
“之前送走的人，你有什么印象？尤其是最近一次的！他们有没有什么共同点？被送走前有什么异常？”顾老追问，语速极快。
吉祥皱着眉头，拼命思索：“共同点……都是年纪小……身体弱……或者……或者身上有点残疾的……对了！最近一次送走的是小莲子！她胳膊上有块红色的胎记！被送走前那几天……她总是迷迷糊糊的……好像被喂了什么药……还老是说冷……说看见火光……”
胎记！喂药！火光！
沈青梧猛地想起李废妃的话——“标记”！难道那些所谓的“灵胚”，身上都有某种特殊的“标记”？
而青璎……青璎小时候摔伤过膝盖，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疤痕，形状有点像弯月……这算不算标记？!
“先生！”沈青梧急切地将青璎的特征说出。
顾老眼中精光一闪：“或许……这就是线索！‘魇’字号的邪术，可能需要特定体质或特征的人！”
他猛地走到墙边那幅巨大的京城及京畿地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西郊的区域：“西郊多山，有皇陵，有废弃的矿坑，还有前朝遗留的不少别院和窑厂……能隐藏这等秘密的地方，不会太多……”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快速移动，最终停留在几处可能的地点。
“鹞子，”他看向吉祥，“你立刻从密道回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留意王管事还有没有其他异动，尤其是关于西边地点的任何蛛丝马迹！注意安全！”
“是！”吉祥用力点头，转身飞快地跑了。
“那我们呢？”沈青梧心急如焚。
顾老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等不及细查了。我们必须兵分两路，赌一把！”
他看向沈青梧，目光灼灼：“你，带上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极其小巧玲珑、似乎用玉石雕刻的鸢鸟状哨子，“去西郊这三处最可能的地点附近，寻找任何可疑的痕迹，尤其是是否有特殊的车队进出，或者……是否有奇怪的烟火气味。一旦有发现，或者遇到致命危险，吹响它，附近我们的人会尽可能赶来援手！但记住，你的任务是探查，绝非硬闯！”
然后，他看向那精干仆妇：“你，立刻去联络‘听雨楼’和我们在西市的人，动用一切力量，查清那辆挂着内务府灯笼的马车的确切去向！重点是西郊的皇庄、废弃的‘琉璃厂’、还有……前朝敬懿皇太妃的荒废别院‘静心苑’！要快！”
“是！”仆妇领命，瞬间消失在门外。
顾老最后看向沈青梧，语气沉重：“丫头，我知道你心急。但越是此时，越要冷静。救你妹妹，需要的是脑子，不是送死。明白吗？”
沈青梧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将那只冰冷的玉鸢哨子紧紧攥在手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中虽仍有泪光，却已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坚毅和仇恨所取代。
“我明白。”她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杀气，“若青璎有半点损伤……我要他们所有人，挫骨扬灰。”
夜色中，她一袭青衣，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掠出小院，直奔西郊而去。
身后，顾老看着地图上那几处被标记的地点，目光最终落在那处名为“静心苑”的别院上，喃喃自语：
“敬懿皇太妃……她晚年似乎……极其笃信佛法吧……”
戴佛珠的人……
一股寒意，悄然弥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