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被海浪抛上荒岛的最初两日,是生存压倒一切的日子。
禾晏的脚踝肿得厉害,疼痛让她无法行走,大部分时间只能靠坐在干燥的岩壁下。禾如非承担了所有体力活——寻找更安全的栖息地、收集柴火、寻找水源和食物。
然而,这位在朝堂和翻云覆雨的将军,在面对最原始的生存挑战时,却显得有些笨拙,甚至……可笑。
他试图用剑去刺浅水区的鱼,结果往往只是溅起大片水花,收获寥寥。鱼儿的灵活与他惯常应对的敌人完全不同。
禾晏冷眼旁观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出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习惯性的嘲讽:“照你这样,我们迟早饿死。水是有折射的,你看到鱼的位置并非它实际所在,要往下一点刺。”
禾如非动作一顿,脸色有些难看。他习惯了掌控一切,此刻被一个自己视为囚徒的人指点,尤其还是在这种狼狈的情况下,让他倍感羞辱。但他瞥了一眼禾晏那红肿的脚踝和苍白的脸,又看了看空荡荡的“渔获”,最终抿紧了唇,没有反驳。
他依言尝试,虽然依旧生疏,但竟真的成功刺中了一条不小的海鱼!
那一刻,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随即看向禾晏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这个女人……似乎总能出乎他的意料。
接下来,更像是禾晏的“教学时间”。
她口述,他动手。
如何挑选更容易燃烧的干柴,如何搭建更防风的小型篝火堆,如何判断哪些野果可能无毒,甚至如何用削尖的树枝设置简单的陷阱捕捉小动物……
禾如非学得很快,他本就极其聪明,只是从未接触过这些。他沉默地执行着,偶尔会提出一两个切中要害的问题。两人之间的对话,罕见地脱离了往日的针锋相对和仇恨试探,变得……近乎平常,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合作”氛围。
当禾如非终于靠着技巧而非蛮力抓到几条鱼回来时,禾晏甚至会用一种近乎“孺子可教”的眼神看他一眼,虽然很快又会扭开头。
轮到处理食物时,禾晏的作用更大了。她指挥禾如非将鱼清理干净,然后让他将鱼串在削好的树枝上,放在火上烤。她则在一旁仔细看着火候,告诉他何时该翻面,何时快熟了。
没有调料,只有海鱼的鲜味和烟火的气息,但对于饥肠辘辘的两人来说,已是无上美味。
禾如非啃着烤鱼,看着坐在对面、小口吃着鱼肉、被火光照亮侧脸的禾晏,忽然觉得,如果忽略彼此的身份和那些不堪的过往,这一刻竟有种……荒谬的宁静感。
他甚至依着禾晏的指点,用找到的一个巨大贝壳煮了鱼汤。滚烫的、奶白色的鱼汤下肚,驱散了海岛的湿寒,也似乎微妙地融化了一些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坚冰。
禾晏的态度依旧称不上好,但至少不再是时刻竖着尖刺,偶尔指挥他时,语气也平和了许多,甚至在他笨拙地差点打翻鱼汤时,会下意识地惊呼一声,带着点真实的情绪波动。
禾如非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喜欢看她这种带着鲜活气的样子,比那副死气沉沉、满是恨意的模样顺眼多了。
他抱着她出入暂时落脚的浅山洞穴(因为禾晏无法行走),手臂环过她的腿弯和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和轻盈。她起初僵硬无比,后来或许是为了避免摔倒,或许是真的稍稍放松了警惕,会下意识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
每一次接触,都像投入他心湖的石子,漾开层层涟漪。那不再是纯粹被药物或仇恨驱使的占有欲,而是一种更复杂、更轻柔、却也更加危险的情感在悄然滋生。
他会在她睡着时,偷偷凝视她的睡颜,会因为她一个无意识的蹙眉而担心她脚踝是否又疼了,会下意识地将烤得最好的那条鱼留给她。
他清晰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不是因为她是他的“妹妹”,也不是因为那晚药物的影响。他似乎……是真的对这个坚韧、聪明、即使身处绝境也不放弃、甚至还能反过来指导他的女人,产生了兴趣,乃至……心动。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恐慌,却又伴随着一种隐秘的、无法言说的悸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