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功

沉重的黑暗如同潮水般包裹着禾晏。她是在一阵尖锐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剧痛中强行恢复意识的。

那痛楚并非来自外伤，而是源于体内。几道阴寒刁钻的内力，如同冰锥般狠狠刺入她周身几处关键大穴，粗暴地封锁、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摧毁了她苦修多年、视若性命的内功根基。

她猛地睁开眼，对上的是禾如非近在咫尺的、带着冰冷评估和一丝残忍笑意的脸。他刚刚收回点穴的手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内力的余波。

“醒了？”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感觉如何？我的好妹妹。没了这身不合时宜的蛮力，是不是感觉……清爽多了？更像一个真正的女子了。”

禾晏想怒吼，想扑上去撕碎他那张虚伪的脸，可身体软得如同烂泥，连抬起手臂都做不到。只能死死地瞪着他，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恨意，几乎要喷出火来。那眼神锐利如刀，若是能化为实质，早已将禾如非千刀万剐。

禾如非对她的愤怒似乎很满意，他甚至微微俯身，用指尖轻轻划过她因极度愤怒而紧绷的眼尾：“别这样看着我。哥哥这是为你好，帮你回归正途。女子，就该有女子的样子。”

说完，他直起身，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似的，转身漠然离去。沉重的房门再次落锁，将所有的光和希望都隔绝在外。

巨大的痛苦和绝望如同冰雹狠狠砸在禾晏心上。武功……那是她安身立命、报仇雪恨的根本！是她从地狱里爬出来后唯一的倚仗！如今，竟被她最恨的人如此轻易地废去！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不是因为身体的痛，而是因为心被剜去的剧痛和无助。她在冰冷的锦榻上蜷缩起来，像一只受了致命伤的小兽，无声地呜咽，任由绝望的情绪将自己淹没。

但，她是禾晏。

是那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禾晏！是那个即使被家族背叛、推入深渊也能咬牙活下来的禾晏！

消沉和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流干了。她猛地睁开眼，那双被泪水洗涤过的眸子，虽然依旧红肿，却重新燃起了灼人的火焰，那是不屈的意志和复仇的决心。

武功没了，可以再练！哪怕从头开始！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能放弃！

当前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是了解环境，是找到逃离这个华丽牢笼的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禾晏表现得异常“顺从”。她不再用仇恨的目光直视禾如非，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低着头，仿佛真的认命了。送来的饭菜，她安静地吃完，需要恢复体力。侍女送来换洗的衣物和热水，她也不再抗拒。

禾如非偶尔会过来，用一种审视物品般的目光打量她，说些冷嘲热讽的话。禾晏只是垂着眼帘，默默听着，不反驳，不回应，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死死压在心底，只在无人时，拼命回忆着最基础的呼吸吐纳之法，试图感应那几乎已经完全沉寂的气海，哪怕只能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气息也好。

这具身体失去了内力，变得格外畏寒虚弱。一日，午后天气略凉，禾晏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便吩咐侍女准备了热水，想泡一泡驱散寒意。

巨大的浴桶里热气蒸腾，水面上飘着几片侍女撒下的花瓣，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禾晏褪去那身藕荷色衣裙和白色的里衣，解开了紧缠的束胸（自从被关在这里，禾如非似乎默许了她恢复女儿身的装扮，或许觉得这样更能羞辱她），将自己缓缓沉入温热的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