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其实她也不想,可上一世嫁给玱玹哥哥后,只有日复一日的等待着,每年独属于她的一月时光。
而且上一世,没有玱玹哥哥在,五神山的冬天来的格外难过,她犹记得上一世刚开始嫁给哥哥时。
阿念将手中的暖炉又往怀里拢了拢,五神山的冬夜总是格外漫长。窗外呼啸的寒风拍打着窗棂,殿内的烛火明明灭灭,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王姬,该用晚膳了。”海棠轻声提醒,却只换来一声轻叹。
“撤了吧,本宫没胃口。”阿念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那个曾经明媚张扬的少女,如今只剩下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
这是她嫁给玱玹的第三十个冬天。
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数着日子等待玱玹来五神山的那一个月。可今年的雪下得特别大,信使说轩辕山道路被封,哥哥可能要迟些才能来。
还记得那些无数个日日夜夜,她怀中抱紧暖炉,蜷缩在床角,呆呆得看着帐顶,心想着天冷了,快入冬了,哥哥是不是也快来了?
阿念蜷缩在锦被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枕畔的空位。这里本该有另一个人的温度,可三十年来,始终冰冷如初。她想起白日里听到的传闻,说紫金顶又添了位新人,是慕安氏送来的贵女,弹得一手好琴。
哥哥现在在做什么呢?阿念将脸埋进枕头,任由泪水浸湿绣着海棠花的枕面。是在批阅奏折到深夜,还是留宿哪个嫔妃......她不敢再想下去,那个可能让她心碎的答案。
殿外传来侍女们的窃窃私语:
“听说陛下这次带瞫贵妃,商羊妃几人去了汤谷......”
“嘘,小声些,别让王姬听见......”
阿念猛地攥紧了被角。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玱玹每年留给她的不过是一个月的怜悯,其余时光,他的心分散在紫金顶的每一个角落。她只是不敢问,不敢想,怕那个答案会击碎她最后的幻想。
哥哥每次在五神山的时日总是很疼她,事无巨细。尽管一年只有一个月,但这一个月的甜蜜已经足够阿念回忆一年的了。每个孤单多思的夜里,她每每都是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可是为什么她还是止不住的寂寞惆怅,但她不敢去和哥哥说这些心思,怕哥哥觉得她无理取闹。她明白哥哥是一统大荒的帝王,他的肩上承载了太多太多,如果她能让他有那么一刻的快乐,她愿意在哥哥面前一直强颜欢笑,然后,在每个孤单的夜里独自啃食无边的寂寞和伤感......
可她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她根本做不到,做不到去接受,做不到去强颜欢笑。
静安妃不知何时来到榻前,手中捧着冒着热气的果粥。
阿念强撑着坐起身,接过果粥小口小口的吃着,僵硬的吞咽下去,果粥很甜,可阿念却觉得比不上心里的苦。她看着母妃担忧的眼神,突然问道:“母妃,您后悔吗?”
静安妃的手微微一颤,比划道:“王室婚姻,从来不由己。”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扎进阿念心里。是啊,她这个王姬,不过是政治联姻的棋子。玱玹对她好,不过是履行承诺;给她五神山,不过是补偿;每年那一个月的陪伴,不过是......怜悯。
阿念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想起小时候,玱玹哥哥教她射箭,手把手纠正她的姿势;想起她生病时,玱玹彻夜不眠地守在她榻前;想起他说要娶她时,眼里闪烁的......原来是愧疚,不是爱意。
“母妃,我累了。”阿念轻轻躺下,闭上眼睛。她终于明白,自己这些年守着的,不过是一个幻影。那个会对她笑的玱玹哥哥,早就在登基那日死去了,活着的,是黑帝玱玹。
夜深了,风雪渐歇。
阿念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站在五神山的悬崖边,身后是盛大的婚礼,面前是无尽的深渊。她回头看了一眼穿着婚服的玱玹,然后纵身跃下......
“王姬!”海棠的惊呼将她拉回现实。
阿念睁开眼,发现枕畔已是一片濡湿。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积满白雪的海棠树上。又一天开始了,又是一场漫长的等待。
她缓缓起身,走到妆台前,看着铜镜中憔悴的面容。指尖蘸了胭脂,轻轻点在苍白的唇上。至少,在玱玹来的那一个月里,她要让他看见的,还是那个明媚的阿念。
至于心底的裂痕,就让它随着五神山的雪,慢慢融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