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
阿念倚在窗边,望着远处父王寝殿的灯火。夜风拂过她的发丝,带着五神山特有的海棠香气。涂山璟从身后环住她,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阿念向后靠在他怀里,轻声道:“我觉得今天用膳时,父王和母妃...好像不一样了。”
涂山璟垂眸看了看怀中人,想了想今天用膳时的情景,静安妃性子沉静,少昊又常年忙于政务,二人虽相敬如宾,却鲜少有这般亲密的时刻。
“岳父这次回来,确实变了许多。”涂山璟若有所思。
阿念转身面对涂山璟,月光下她的眸子亮得惊人:“璟,你说父王是不是...终于放下过去了?”
涂山璟没有立即回答。他牵着阿念的手走到榻边,为她斟了杯温热的百花蜜:“你希望他放下吗?”
阿念捧着瓷杯,热气氤氲中她微微出神:“姐姐刚回来时,我总嫉妒姐姐,觉得父王偏心。后来才明白,他看姐姐的眼神里,除了疼爱,还有愧疚。”她抿了口花蜜,“母妃这些年...其实都知道。”
涂山璟轻轻握住她的手。阿念的手很小,被他整个包在掌心,温暖又安心。
“母妃很聪明。”他斟酌着词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位置,却选择用最温柔的方式守护这个家。”
阿念鼻尖一酸。她想起母妃总是安静地站在父王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从不多言;想起自己每次闯祸,都是母妃默默善后;想起那些父王不在的夜晚,母妃如何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我是不是太迟钝了?”阿念声音哽咽,“可父王这么多年,竟没发现母妃的委屈。”
涂山璟将她揽入怀中:“现在明白也不晚。”他吻了吻她的发顶,“你看,岳父不是也明白了吗?”
阿念靠在他胸前,听着那沉稳的心跳声。窗外,海浪轻拍岸边的声音隐约可闻,如同岁月温柔的絮语。
————
夜深了,涂山璟却毫无睡意。他轻轻起身,为熟睡的阿念掖好被角,独自来到庭院。月光如水,将海棠树的影子拉得很长。
“睡不着?”
少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涂山璟转身,见岳父手持一壶酒,正站在廊下。
“岳父也还未休息。”
少昊轻笑,晃了晃酒壶:“五神山特酿的蓝莓酒,尝尝?”
翁婿二人坐在石桌旁,少昊为涂山璟斟了一杯。酒液呈深紫色,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光泽。
“阿念睡下了?”少昊问。
涂山璟点头:“刚哄睡。明昭夜里爱闹,她总睡不安稳。”
少昊望着杯中酒,忽然道:“阿念小时候也这样,整夜整夜地哭,只有抱着才能睡。”
涂山璟有些惊讶。这些育儿琐事,岳父竟记得如此清楚。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少昊笑了笑:“很奇怪?我也没想到,这些记忆竟都还在。”他抿了口酒,“只是从前太忙,无暇去想。”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海浪的声音。涂山璟斟酌片刻,轻声道:“阿念很担心您。”
“担心我放不下?”少昊摇头,“人老了,总该学会与过去和解。”
他望向阿念寝殿的方向,“倒是你,这些年把阿念照顾得很好。”
涂山璟耳根微热:“是阿念...很好。”
少昊大笑:“我那刁蛮任性的小女儿,如今被你宠得越发无法无天了。”笑声渐止,他正色道,“当年你被涂山篌所害,又被玱玹追杀,却还能护着阿念全身而退...我很感激。”
涂山璟握紧酒杯。那些黑暗的岁月,如今想来竟恍如隔世。
“都过去了。”他轻声道,“现在这样,很好。”
少昊目光悠远:“是啊,很好。”
酒过三巡,少昊忽然问道:“听说前几日有人还上书提议改革税制。”
涂山璟顿了顿,倒没开口,少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翁婿二人相视一笑。夜渐深,酒壶也见了底。少昊起身时,涂山璟注意到他腰间多了一个崭新的香囊——素白的缎面上绣着几朵蓝海棠,针脚细密整齐,显然是静安妃的手艺。
“岳父。”涂山璟突然唤住他,“阿念一直想问...您这次回来,还走吗?”
少昊回头,月光下他的眉眼柔和了许多:“告诉阿念,父王这次...不走了。”
海棠花瓣随风飘落,暗香浮动。涂山璟望着岳父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五神山的月色,今夜格外温柔。





